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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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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成谶(背德1v1)】(11-20)


    作者:学不会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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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撞见


    因着是要陪床,闻音带的东西还不少。地址''发布页)www.^ltxsdz.com发布页LtXsfB点¢○㎡ }


    电脑也随身背着,另外还给蒋女士递了两袋东西过去。


    蒋女士打趣她:“哟,你这是发达了?出去旅游一趟还给我带特产了啊。”


    “我那是去工作。”闻音纠正,试图挽救一下在蒋女士心里那不务正业的形象,她的玩儿心是重,但碰上正事是很认真严谨的,又挑了下眉说:“跟我没关系,这是你那好女婿的心意。”


    之前从陈宗敛家拿的中药包闻音还没来得及交给蒋女士,今早出门前她瞧见了,顺带就捎上,老闻住院这段时间肯定是要辛苦她的,刚好喝点养生中药补补。


    蒋女士拆开看了,很是惊喜,“亲家母真是有心了,我之前就随意提了一嘴,没想到她竟然还放在了心上。”


    陈宗敛的妈妈是位医生,大中医院远近闻名的好大夫,为人处事也特别可心,蒋女士跟亲家是相处得极好的,平日里走动也多。


    说曹操曹操就到,上午蒋女士刚夸了陈医生的好,下午陈医生便跟着陈父来医院探望老闻了。


    那会儿闻音正在给老闻按摩,就这么躺了几天,老闻浑身不自在,就想着动,但又暂时还不能下床,骨头都僵了皮倒是软了些。


    按摩不是个轻省的活计,人得有劲儿,还得懂穴位懂理论知识,闻音跟着蒋女士现学现卖,倒是上手挺快的。


    陈医生见了闻音还有些意外,“小音也在啊,多长时间不见了,出落得越发水灵漂亮了。”


    夸赞的话谁不爱听?反正蒋女士乐意,但也谦虚:“还水灵呢,都快成老姑娘了。”


    闻音以前跟陈宗敛见面的时间都不多,跟他父母相见的次数就更少了,迄今为止统共就两次,一次她姐和陈宗敛领证当天两家人吃了顿饭;另一次还是两年前的年夜饭。


    她规规矩矩的冲陈医生和陈父笑了笑,礼貌的喊人,“叔叔阿姨好。”


    “欸,都好着呢。”


    陈医生是个和蔼和亲的,笑起来格外的温柔,而陈父是个商人,生了副较为严肃的面容,虽说如今退居二线,但商场沉浮多年,气质还是极具威慑力,夫妻俩瞧着一冷一热的,却是莫名般配登对。


    闻音脑子一抽,想到陈宗敛遗传的基因是真的


    好,光捡着父母优点了,打眼一瞧是温润随和的,骨子里却还是透着股冷肃劲儿。


    病房成了大人们的天下,闻音拿着电脑去了走廊外。


    这次的采风计划的项目是《它山它海》,虽说旅程还未过半,但已经拍摄了不少派得上用场的素材。


    闻音身为自由摄影师,有自己的摄影账号,因为经营时间长久,也积累了不少粉丝,平素里,她会剪辑些视频到网上,因为视频内容丰富多彩且质量好,闻音的账号在摄影板块也算得是热门。


    这么一忙,闻音就忙了个下午,连陈医生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因为她抱着电脑睡过去了。


    陈宗敛来的时候便刚好看见这一幕。


    闻音屈着两腿歪头睡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腰间搭着条薄毯。


    他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近,闻音一动不动的睡得正熟,脸庞在清幽的灯光下泛着抹莹白,睡颜恬静。


    陈宗敛驻足,垂眸沉静了几秒,随后轻声道:“闻音。”


    她毫无反应。


    陈宗敛单手隔着那条薄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闻音,醒醒。”


    他看着她的眼皮动了动,随后长睫扑闪着,睁开了眼,睡意惺忪的还有些茫然:“怎么了?”


    声音也是娇憨软绵的。


    在看清楚眼前人是谁的那刹那,闻音猛地坐直了身,“陈——姐、姐夫?”


    陈宗敛面不改色的收回了手,没去纠正她的称呼,只神色平静道:“夜深,睡在这里容易着凉。”


    医院的走廊是两头通风的,陈宗敛来的路上正在下雨,眼下风也未停。


    经他这么一说,闻音还真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凉意,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接着一顿,低头看了眼。


    想也知道是蒋女士给她披上的。


    吃过晚饭,陈宗敛照例送闻音回家。


    就这么来回跑了几天,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午后,蒋女士揉了揉自己有些泛酸的肩颈,忽然唉声叹气起来。


    正看着电视呢,闻音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给你揉揉?”


    “小闻师傅,那就麻烦你上个工吧。”蒋女士顺势就躺下来,享受着她的按摩。


    这些天都是闻音帮着给老闻按摩,手法愈发熟练,‘小闻师傅’这个名头还是老闻给喊出来的。


    没多会儿,蒋女士舒服的偏了偏脑袋,眼睛盯着她瞧。


    闻音勾了下唇,低声:“看


    什么?”


    蒋女士说:“我亲家夸你漂亮。”


    闻音嗯哼了声,“不也是你生的。”


    蒋女士也跟着笑起来,静了两秒,忽然道:“闺女。”


    闻音眼皮没由来的跳了跳,“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一句话给蒋女士噎得,没什么好气的跨下脸,又好笑:“我还能害你不成?”


    闻音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说呗。”


    蒋女士开门见山:“谈恋爱了没?”


    啧。


    闻音就知道,她换了个姿势捏着蒋女士有些发硬的肩膀,没吭声。


    蒋女士拍了拍她的腿,“问你话呢,要没谈,我亲家母说了,给你介绍个对象儿,他们医院刚升的主治医生,可一表人才了。”


    闻音:“得三十好几了吧。”


    蒋女士愁女儿的婚事,可不得了解清楚了吗,该问的都问了。


    “跟你姐夫一样大,人长得清秀,听说还没谈过恋爱呢。”


    闻音扬了扬眉:“真的假的,指不定身上哪儿有点毛病。”


    蒋女士不大乐意:“你这话说的,人家是医生忙着呢,你姐夫跟你姐结婚前不也没谈过吗,多优秀的孩子你少给人泼脏水。”


    闻音捡着蒋女士说过的话术跟她唱反调:“那不行啊,医生忙,不着家。”


    蒋女士:“……”


    一旁静静听她俩说话的老闻这时没忍住笑了,在蒋女士不满的目光下才闭了嘴,但也说了句公道话:“咱闺女也没说错啊,医生就是忙,早出晚归的,还得值夜班呢。”


    蒋女士耍起了脾性:“也不看我是为了谁这么劳心劳力的。”


    闻音把蒋女士给惹着了,话都不想跟她说,这事就交给老闻去斡旋,闻音也没去哄,反而想起了另一桩事——


    她有段时间没跟小男朋友煲电话粥了。


    闻音觉得有点不妙,赶紧的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给方泽樾打了通电话过去。


    接通后。


    闻音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她的不妙得到验证,半晌,男声才幽幽怨怨的传来:“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好姐姐。”


    闻音眉眼一弯,“嗯呢。”


    知道他在生气,闻音好声好气的哄着,解释自己近来在忙,而且老闻在住院。


    一听说这事,方泽樾那股气劲儿便一点点的开始往下消了,反而担心道:“叔叔他伤得很严重吗?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


    忙的,你都可以跟我说,你别太累着自己了知道吗?”


    闻音心里挺熨帖的,“没事,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好多了。”


    方泽樾沉吟了会儿,提议:“要不要我来探望一下叔叔?”


    闻音一顿。


    说实话,她没想过。


    她跟方泽樾谈恋爱也都是瞒着家里的,这要是忽然给带来见了老闻和蒋女士,指不定会被缠着问东问西,闻音不得安宁。


    于是便委婉的拒绝了,“你真不用担心什么,有人照顾着,我爸挺好的。”


    “那好吧。”方泽樾低低的答应下来。


    只是闻音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莽,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给找了过来。


    要不是闻音出来买水果刚回来,指不定还真得让他跟蒋女士他们撞见了。


    “方泽樾——”闻音当即出声。


    还在走廊奔走寻找的年轻男人猛地回头,一脸惊喜的迎过来,“宝宝!”


    闻音二话没说,把人带着就往楼梯间拐,“行啊你,先斩后奏是吧?”


    “我这不是太想你了吗?”说着方泽樾就想扑过来抱她,心心念念的女朋友就在眼前,说什么也要亲亲贴贴的。


    被闻音避开,她神色有些严肃:“我不喜欢你这样。”


    方泽樾动作停住,跟她拉开了些距离,原本高兴的表情随着她略显生硬的话语也消失殆尽。


    他垂着眼,安静两秒后认真道歉:“对不起,是我太莽撞冒失了。”


    闻音动了动唇,神情缓和了些,也觉察到自己太过直白犀利。


    方泽樾继续道:“明明知道你不想带我见家长还非要凑过来让你为难,是我的错。”


    “……”


    “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们之间一切都是你说了算,要不要拥抱、要不要接吻,又或者要不要继续谈恋爱,可以谈多久,谈到什么程度,都由你来决定,我不会再擅自做主,也不会再生出不该有的幻想。”


    闻音:“……”


    他是故意的吧?


    闻音承认自己在看见他的那瞬间有些应激了,但她也没有过分到这种地步。


    “生气啦?”闻音打量着他的脸色。


    方泽樾不看她,面色如常:“没有。”


    “有的吧?”


    “真的没有。”


    闻音心下叹气,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方泽樾避开了,“在外面,影响不好


    。”


    他现在知道不好了?之前在大校园门口还亲个没完没了呢。


    “亲一个吧,也没人看。”


    闻音说着,再次踮脚凑上前。


    这次方泽樾没躲,但也没回应,唇还紧紧抿着。


    要不是闻音两手还提着水果,真想直接压弯他的脖颈,挺那么直干什么?


    “别生气了行吗?我就是被你吓着了,没别的意思。”


    闻音化身亲亲怪,一连贴了好几下,才把小男友的脸色哄得好了些,耳根都跟着微微泛红。


    再一次亲吻后,方泽樾终于舍得回手拥抱她,有些委屈的说:“你以后不可以用那种语气喊我的名字。”


    “好。”


    “我也没想怎样,觉得非要见你爸妈不可,我就是太想你了,你都不主动联系我,上次挂我电话连个解释也没有。”


    闻音难得心虚,又贴了贴他热乎乎的脸颊,“知道啦,你最乖了。”


    楼梯间的光线有些昏暗,也格外的空旷安静,相拥的小情侣低低徐徐的说着话,时不时的接个吻,传达思念。


    误会解除的两人亲亲热热,却并不知道,楼梯间的门并非封得严严实实,上方俨然有一块透明玻璃。


    正对着楼梯口方向的走廊外,经过的人视线无意瞥过,便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门外。


    陈宗敛的脚步徒然停顿。


    看见闻音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而后,她脸上带着柔情蜜意的笑,仰头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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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无端生燥


    十几分钟后,闻音才姗姗来迟的回到病房。


    蒋女士慢悠悠地说:“买个东西也拖拖拉拉的,等你回来,黄花菜都歇了。”


    闻音放下两兜水果,心平气和:“我不得挑挑拣拣?咱老闻可不吃坏果子。”


    边说着话,闻音余光瞥见旁边多了一提果篮,便顺嘴问出了声:“谁来了啊?”


    “还能是谁这么贴心,你姐夫呗。”


    这会儿闻音也隐隐听见洗手间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挑了下眉,“今天来得这么早啊。”


    她随手从果篮里拿了颗橘子出来,慢条斯理的剥着,沁人心脾还带着点酸涩的果香便在房间里慢慢散开。


    蒋女士瞧她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嫌弃,把头转回去后又冷不丁转了回来继续看她。


    闻音觉得奇怪,掰开一瓣儿橘肉就往嘴里送:“怎么,我脸上有花?”


    蒋女士的视线在她脸上仔细扫了几遍,眯了眯眼,“嘴巴这么红,出去偷嘴了?”


    闻音:“……”


    她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猛地弯腰咳嗽起来。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地址


    “咳咳…什么?”


    闻音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蒋女士这种歪打正着的能力,怪道是知子莫如母,这么了解她,闻音也很惶恐。


    咔嚓。


    陈宗敛从洗手间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碟葡萄和青枣,湿漉漉正泛着水光。


    蒋女士见了他就跟找着帮手似的,忙道:“宗敛,你来瞧瞧,看我话是不是没说错。我让小音这丫头出去给她爸买水果,她这回来嘴巴又红又肿,我说她在外头吃饱了才回来的,她还不承认。”


    陈宗敛不疾不徐的朝这边走来。


    大约是为了方便,他去洗手间洗水果前便将西装外套给脱了,此时的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纽扣一丝不苟的系至顶端,很是严谨的模样,然而袖口却被挽至手肘,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线条流畅的小臂来,又添了几分随性。


    他的目光落在闻音被咳得泛红的脸上,随后又下移,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停留了几秒。


    闻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咬了下唇,隐隐还有点脸热的偏过了头。


    陈宗敛的视线最后扫过她绯红的耳根,微微笑着说了句:“我看不像,只是身体健康,便气色极好。”


    蒋女士也只是随口一说,没真要揪着不放问出个好歹来,只又看了看闻音,说:“她啊,总熬夜,我倒是没瞧出哪儿好了。”


    闻音就没吭声,让蒋女士埋汰,说多错多,她现在闭上嘴把自己藏起来就是最好的。


    这两天,老闻在病床上实在躺得受不了,浑身都不舒坦,总想着出院回家,蒋女士没同意,两人为此还争了几句,后来闻音叫来医生看看,说至少还得再观察三天。


    老闻是个躺不了坐不住的,蒋女士便弄了辆轮椅来,时不时的推他出去转悠转悠。


    吃过饭后,蒋女士便带着老闻出去消消食,闻音把病房里收拾了番,扔了垃圾还拖了地,而后站在窗边看风景。


    刚下过雨,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潮湿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泥土的味道。


    一阵风拂面而来,闻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发任意邮件到 <a href="mailto:Ltxsba@gmail.">Ltxsba@gmail.</a>ㄈòМ 获取


    “最近天气转凉有雨,还是要多穿点。”


    身旁多了个人,紧接


    着是落在肩头的薄毯。


    闻音下意识低头看去,视野中陈宗敛修长的手绅士且格外主意分寸的从她的肩膀轻擦而过。


    闻音拢了拢薄毯,笑着道了声谢:“怪不得我妈总说你贴心,你对人一向都这么体贴的吗?”


    “也不全是。”


    “嗯?”闻音讶异的偏头看过来,有些好奇。


    陈宗敛沉吟两秒,继而好整以暇道:“比如,我给学生打分挂科的时候。”


    闻音没忍住笑了,漂亮的眉眼弯弯,勾出略显风情的弧度来。


    她忽然想到方泽樾说他是大魔王来着。


    “那学校里的学生应该都很怕你。”


    “三分之二吧。”


    “那剩下的之一呢?”闻音又问。


    陈宗敛比她高出不少,现下垂眸看她,见她手肘抵在窗沿,掌心撑着下巴,说话时指尖时不时的在脸上点了点,有些俏皮慵懒的劲儿,因为带着笑,眼底漾出愉悦的光。


    陈宗敛停顿几瞬,说:“大概是可能比起怕我,更欣赏我的脸吧。”


    闻音不期然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唇边的笑弧更大了,视线在他脸上扫了扫,“我没想到,你……”


    “怎么?”陈宗敛淡淡的询问,偏头看她的瞬间,衬衣领口上方脖颈处的那条柱状肌理绷得分外明显,延伸至耳后,也格外的性感。


    闻音乐不可支,玩笑道:“还挺自恋。”


    陈宗敛:“我一直都遵循着人贵有自知之明的条例。”


    闻音更乐了,笑得弯了腰。


    她发现陈宗敛跟她想的不太一样,原以为他会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板,没想到讲话这么有意思。


    然而。


    有时候,乐得过头就容易乐极生悲。


    闻音上一秒还沉浸在笑颜中,下一瞬就因为病房地板被她拖得太干净,而脚下打滑,猛地一头栽进了陈宗敛的怀里。


    “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都是下意识的,一个试图稳住自己,一个伸出手去接。


    霎时,温暖的沉木香裹挟着淡淡的笔墨气息,卷进了闻音的肺里。


    她紧紧的揪住陈宗敛的衬衣,男人结实温热的胳膊也稳稳的托住她的腰。


    一颗猝不及防被崩掉的纽扣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随后悄无声息的躺在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怦—怦—怦——


    闻音的额头猝然贴在陈宗敛的胸口,听见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震响。


    “不好意思。”回过神来,闻音飞快地站直了身,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然而却在抬头的瞬间,她忽然发现陈宗敛的锁骨旁还有颗痣。


    跟他虎口处颜色差不多的,很浅,却生得很性感的痣。


    “没摔跤就好。”


    比起闻音的惊弓之鸟,陈宗敛显然淡然许多,他将自己被拉扯得皱褶凌乱的衬衣理了理,指尖抵在最上方的纽扣处划拉了两下。


    届是抓了个空。


    随后他垂眼。


    闻音也有些尴尬的看过来,“好像刚刚被我抓掉了,我找找那颗扣子。”


    陈宗敛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闻音已然转身寻找起来。


    他看着她急匆匆而慌乱的背影,动作微顿,接着放下手,任由衣领胡乱敞开,视线看向窗外。


    又在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很凉爽。


    但几秒后。


    陈宗敛又抬手扯了扯领口,高挺深邃的眉目轻皱,无端蹙起一抹燥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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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暴雨天


    那枚衬衣纽扣闻音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蒋女士跟老闻消完食回来便催着他俩离开,说万一雨下大了不好开车。


    于是两人便先打道回府。


    第二日闻音没死心又在病房找了找,无果。


    转而,趁着白天空闲,她约朋友见了个面,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衣服,你打算送给谁的?”


    闻音的对面,坐着位长发及腰长相美艳的女人,此时正翘着两条修长的腿好奇又八卦的看着她,“方泽樾?”


    这人叫孟姿,闻音多年的好友,是一位颇有知名度的服装设计师,也是闻音跟方泽樾的牵线红娘。


    “一个…”闻音顿了顿,思考了下她跟陈宗敛的关系,总不好说是她前姐夫,便措辞道:“长辈。”


    孟姿神情狐疑,“什么长辈你送他衬衫,这跟送情郎皮带有什么区别?”


    闻音顺嘴一问:“能有什么区别?”


    孟姿耸了耸肩,语气极为自然:“一个脱上面,一个脱下面呗。”


    “……”


    她觉得好友太犀利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像是当初仅从照片就能一眼瞧出她对方泽樾有些


    不一样的态度。


    但她真没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扯坏了陈宗敛的衬衣,打算赔他一件新的罢了。


    解决完衣服的事情闻音离开前没忘约孟姿改天一起喝酒。


    她提着包装完好且精致的衬衫,打算趁陈宗敛来医院时送给他。


    但很不凑巧,连着两天陈宗敛都因为学校那边有事要忙,而没来医院。


    老闻要出院那天,天公不作美,凌晨气象台便了红色暴雨预警信号。


    头天晚上,闻音就因为下大雨的缘故,留宿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没料想第二日的降雨量更大。


    “唰——”


    蒋女士一把拉开窗帘,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幕,分明才下午三四点钟,却瞧着像深夜似的,天黑得吓人。


    她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还出不了院,这天气情况,路都不好走。”


    老闻是盼着回家的,这会儿眉心都皱着,脸上情绪难免郁闷,“那就再多待一天,另外也跟宗敛说一声,叫他别过来,免得麻烦。”


    “早说了。”蒋女士回头笑他:“这会儿不闹腾了?看见没,这就是下雨天留客呢,天留我不留的。”


    “净瞎说。”


    闻音就在沙发上懒洋洋的坐着,腿上放着电脑随她操作。


    由于闻音的摄影账号停更了一段时间,近期收到不少粉丝的催更,闻音便想着先把《它山它海》的先导片剪出来预热一下,只是还有些素材照片在另一台相机上,留在工作室她还没去拿。


    她一边剪辑着视频,一边乐呵呵的看蒋女士跟老闻斗嘴,特有意思。


    片刻后,她手机忽地一响。


    蒋女士斗嘴的间隙回头嫌弃道:“你这什么年轻人的品位,还不如街上那唱大戏的好听。”


    闻音放下电脑穿上鞋拿起手机就往外走,慢悠悠地:“甭管,就这小众爱好,你俩接着继续。”


    她走到病房外看了眼来电,挺意外的备注,是她工作室楼下的花店老板。


    “喂,你好。”


    那边急急忙忙道:“闻小姐啊,大事不好啦!你快过来看看吧!”


    闻音冷不丁的眼皮猛地一跳:“怎么了?”


    “你楼上玻璃炸了——!”


    “没伤着人吧?”


    陈宗敛刚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便听敲门声响起,回头一看,副校长魏敬明站在门口,朝里走来嘴上关心的问了一


    句。


    “没。”


    陈宗敛言简意赅,挽起袖口到旁边洗手池洗了个手。


    魏敬明不请自来的坐到沙发上,顺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那就好,我收到消息都吓了一跳,你车也没事吧?”


    不久前,保卫处那边忽然打来电话说学校里被风刮断了棵大树,倒下来砸坏了两台车,路过的学生们也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而很不幸陈宗敛的车也在其中。


    为避免更多的波及,都联系了其他车主去挪车。


    “还好,只刮了一下。”


    陈宗敛的车虽也在波及范围内,但并不是主要的,那两台被砸坏的车更严重。


    魏敬明瞧着外面阴沉如墨的天色,估摸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便问道:“你今晚应该不回去吧,要不要去我那儿将就一晚?”


    他家就在学校附近,这种暴雨天不开车出行是最好的。


    “不用。”陈宗敛拒绝了,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盏热茶暖身,“我住这里就行。”


    他的办公室内虽没有专门的休息室,但沙发还算宽敞,过渡一晚也没事。


    “那行。”


    魏敬明也就过来问个情况,没别的事,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完便离开了。


    他走后,陈宗敛收拾了茶几,将茶具都洗净晾着,又把打湿的外套挂起来,随后坐在办公桌上沉静的看起了文献。


    办公室的窗玻璃隔音效果一般,雨水打在上面噼里啪啦的,犹如小型瀑布似的,时不时的还伴随着阵阵雷鸣,扰得人并不安宁。


    然而陈宗敛丝毫不受打扰,直到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闪了闪,弹出一条推送来。


    陈宗敛抬头随意看去,一行文字映入他的眼帘:您常看的-n-了一条新的动态哦,快来看看吧……


    陈宗敛动作一顿,随即拿起手机,划开。


    -n-没有视频或者图片,而是发了一条通知。


    【不好意思朋友们,答应你们的视频可能要延期啦,因为天气原因工作室出了点问题,目前设备正在抢修中,需要你们再耐心等等了,非常抱歉!】


    发完道歉声明后闻音便收了手机。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瓢泼大雨的马路边,盯着滚滚汹涌而污浊的积水,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蹚过去,然后到达工作室。


    不久前,花店老板告诉她,工作室那块她很喜欢的落地窗炸了,不少东西都被狂风暴雨吹刮下来,其中还有一台相机正


    巧砸在花店门口,摔了个四分五裂。『发布&6;邮箱 Ltxs??ǎ @ GmaiL.co??』


    得知这件事情后,闻音跟蒋女士打了声招呼赶紧就从医院出来打了辆车去秋水路。


    然而这边的路况尤其不好,水淹得很深,出租车的底盘低车身矮,车开到一半就过不去了,司机连车费都没收闻音的,就先行折返。


    车都开不过去的地方,人行走起来便更艰难。


    闻音躲雨的片刻,就看了好几波人摔在水路里。


    而后很不幸的,闻音也成了其中一员,更坏的消息是,她脚扭了,还是被好心人搀扶起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雨停。


    然而——


    闻音仰头望了下天。


    哪怕是有屋檐遮挡,雨水也飞溅在她脸上砸得生疼。


    怕是没那么容易就等到大雨停歇水位下退。


    “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


    不合时宜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闻音有些冷,发着抖扒拉了下沾了水的手机屏幕,页面不听使唤的胡乱跳动着,到底还是接通。


    “陈——”


    她刚发出个气音,陈宗敛便先一步打断了她,声色低沉的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


    14 .留宿


    陈宗敛是开着车过来的。


    他的宾利比起出租车显然在水路里要好行驶得多。


    但最后也没能直接开到闻音工作室楼下,因为路况很堵,大雨也持续的下着,水位也跟着越涨越高,几乎没过行人的膝盖,而陈宗敛的车想要开过去还要饶一大圈。


    所以闻音隔着模糊不清的雨幕看到一座熟悉的天桥后,当机立断:“靠边停吧,我走过去就行。”


    眼下停车也不容易,折腾了一番才停好。


    “你先别动。”陈宗敛看着着急忙慌解安全带的闻音说了句。


    闻音动作一顿,不明所以:“怎么了?”


    陈宗敛先行下车,绕了半圈来到副驾驶,拉开门,随后将雨伞递给她,接着,他一提裤腿蹲下身。


    “上来。”


    闻音愣住,低头看他。


    路面积水很深,已经打湿了他半截裤腿,白衬衫也随着蹲身的动作,衣摆坠在污浊的水里,上方是干净的,却滴答滴答着伞沿的雨水,颗颗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上,不一会儿,便濡湿了个透,紧紧贴出他遒劲有力的肌理来。


    闻音眨了眨眼,不知道


    为什么喉咙有点干,结结巴巴的:“我、我自己能走,不用背——”


    “脚扭了就别逞强。”


    她上车时,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虽然在极力掩饰着,但陈宗敛并不是无所觉察。


    闻音还是没动,陈宗敛说:“雨下得更大了。”


    闻音看着他愈发湿润的发梢和背脊,犹豫了下,伸出手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扑了过去,有些难为情的低低说了句:“我有点重。”


    话音刚落,陈宗敛便轻而易举的将她稳稳托着站起身。


    视角徒然升高,有一瞬的失重感,闻音的心都跟着坠了下,随即赶紧把伞举好。


    闻音起初还隔着一些距离,没往陈宗敛身上压得太实,但风吹很大,陈宗敛的伞又是一把颇有些重量的黑伞,她单手举久了就有些发酸,且人也跟着冷起来。


    但陈宗敛的身上却散发出熨帖的热度,尤其是他身上被打湿过的地方,像是升腾出一股高温,闻音到底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往前贴了贴,汲取那抹温暖。


    陈宗敛似对她的举动毫无觉察,只是背着她,步伐沉稳的跨过涛涛水面,穿过人群直达天桥,十几分钟后,抵达工作室。


    开了灯,入目是一片狼藉,玻璃碎渣铺了一地,大件小件的东西都东倒西歪,墙上她喜欢的画、展出的摄影作品天花乱坠,沙发也被风雨吹得移了位,落地窗口正呼呼的刮着风,携着泛腥的雨水扑面而来,直直的往人脸上砸。


    闻音眯了眯眼,饶是有心理准备,仍旧是被眼前的这副场景震得心头发凉。


    “有哪些东西你需要留着?”


    陈宗敛浑身都湿透了,眉梢眼角都是湿漉漉的水珠,在灯关下泛起荧光,衬得他乌黑深邃的眼睛更为亮,他偏头看着闻音,口吻很随和淡然,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很安心。


    闻音神情微恙:“照片吧,还有一些损伤性不大的物件。”


    当初为了好看,闻音在工作室里摆放了不少玻璃制品的东西,比如落地灯、相册展示架和一些装饰物,如今被一场意外波及,几乎全军覆没遭殃,精致都变成了麻烦。


    “好。”陈宗敛颔首,行动时见她也蹲下身来便提醒了句:“小心玻璃。发布地址ωωω.lTxsfb.C⊙㎡”


    闻音:“你也是,注意脚下。”


    闻音随手捡了两张照片,还是先打算把玻璃清扫下,否则很容易刺伤。


    扫地的间隙她抬头看了眼陈宗敛,见他神情认真,动作不疾不徐,然而所到之处都留下了深深地水印,心里有


    些过意不去。


    似乎总是在麻烦他。


    陈宗敛边收捡着照片,边将乱七八糟的物品归置,在把一个矮脚凳扶正时,他伸出的手蓦然顿住。


    矮脚凳旁有个破碎的相框,里面包裹着一张照片,大面积绿色丛林和耀眼的光,还有被玻璃碎片遮住而有些模糊的白色人影。


    “原来它在这儿啊。”


    在他要将其拿起时,从旁边伸出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拿了起来。


    闻音把碎玻璃清扫干净,指尖掸了掸照片上的灰,脸上带了点笑说:“我刚还在找,怕它被吹飞出去了。”


    “它很重要吗?”


    “嗯哼。”闻音糟糕的情绪因为张照片变得好了点,音色都不禁上扬,“这是我十八岁那年拍的,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


    也是她用了很多年的社交头像,丛林中的丁达尔效应落满她全身,后来她为这张照片取名为《见天光》。


    陈宗敛浅笑了下,“那的确很有意义。”


    闻音站起来将照片珍惜的收好,“不过当时我接触摄影的时间还不长,拍出来的水准很一般……”


    话音还未落,头顶的灯光突然闪了闪。


    不妙——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四周立马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剩呼啸的风和嘈杂密集的雨在耳畔不断响起。


    “停电了?”她呆了两秒后问出声。


    “应该是。”陈宗敛说。


    他站了起来,闻音模模糊糊的隐约看到点虚影,但不真切。


    紧接着,她的鼻尖倏地蹭到一抹微凉,闻音愣住,而后又是带着抹潮湿气的温热,闻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陈宗敛在靠近。


    他湿漉漉的衣衫领口蹭过她的鼻尖,接着是颈部传来的热意。


    闻音知道他大概是在找灯的开关,刚想出声提醒,才启唇,便蓦地贴上一抹滚烫。


    轰——


    远方劈过一道惊雷。


    陈宗敛高大挺拔的身形随着光影在闻音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放大,呼吸在瞬间屏住,然而胸腔的心跳却像是要随着汹涌的雨夜不断的澎湃着。


    陈宗敛也顿住。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说话。


    几瞬后陈宗敛的手抵着墙面继续摸索,接连按了好几个开关后,室内依旧无光,“灯没坏,跳闸或者停电都有可能。”


    “哦……”


    闻音觉得自己


    可能是淋雨着凉发烧了,不然怎么会感觉自己浑身发烫。


    陈宗敛跟她拉开了距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出微弱的光来看了看四周,“要收拾的也没剩多少,你先坐着吧,剩下的我来收。”


    闻音没跟他客气,她这会儿状态的确也不太好,脑子晕乎乎的,腿还有点发软。


    她坐在沙发上发怔,片刻后又起身,有些歉意道:“我先去把休息室收收,今晚可能得在这儿将就一下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天也早已经黑了,外面是混乱的一片,就算是为安全考虑,也最好宅家别出门乱跑。


    陈宗敛背对着她,头也没回:“嗯。”


    闻音转身进了休息室,关上门后她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还滚烫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有时候修图剪视频累了就会留宿在工作室,所以休息室里有她换洗的衣物,但如今停电没法洗澡,也只能将就着用冷水擦擦身。


    打理好自己后,闻音握着手机打算出去,脚步又顿了顿,想到陈宗敛。


    她是有干净衣物换洗,那他呢?


    闻音发愁的档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就找了找,终于在一迭凌乱的照片下翻出了个包装精致的方盒,她松了口气。


    这是她那天买来打算送给陈宗敛的衬衣,后来因为他没空,她便顺到了工作室放着。


    随后闻音又在衣柜里一阵东找西翻,找到两条压箱底的沙滩裤。


    应该是前年了,孟姿不知抽什么疯,忽然给她送来俩花里胡哨的短裤,说是情侣装,让她有机会跟她男朋友穿着去海边玩。


    那时闻音还是单身,压根儿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嫌弃沙滩裤太花不是她的审美,但朋友的心意不能扔,便留着,没想一留就放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闻音从休息室出来时,陈宗敛已经把外面收拾完了,玻璃渣和垃圾都清扫到角落里,其他的物件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为避免再被风刮出去,他还不知从哪儿找出了绳,将那些东西都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一起。


    “衬衣是上次不小心扯坏了你纽扣买来打算赔给你的,裤子是我朋友送的,应该都能穿。”闻音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解释着。


    陈宗敛垂眸接过,“谢谢。”


    闻音赶紧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刚在找衣服的时候闻音就想好了,等这暴风雨一停,工作室重新装修好,她就请陈宗敛吃顿饭,不仅是为了今天,还有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老闻和蒋女士的照顾。


    他擦洗的时候闻音就在外面待着,没过多久就听陈宗敛在休息室内喊她:“闻音。”


    “诶!”


    “你进来。”


    闻音一蹦一跳的进去了,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抬头蓦然看见陈宗敛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衬衣和花花绿绿的沙滩裤,没忍住就是一乐。


    噗嗤笑出了声。


    “还挺别致啊。”


    然而她脸上的笑没来得及彻底展开,便整个僵住了。


    随即耳根徒然窜上一抹红。


    ?!


    孟姿没告诉她这沙滩裤透光性这么强啊。


    ============================


    15. 纹身


    闻音没想到陈宗敛会在她说完话后突然侧了下身,手电筒的光便从旁边直直打过来,穿透他修长的两腿间,单薄的布料下紧实韧性的肌理隐隐可见,还有属于成熟男人的雄性资本。


    嗯…非常可观的形态。


    像还在深冬沉睡的兽,以待春日苏醒,气势汹汹。


    “从来没这么穿过,这还是头一次。”陈宗敛脸上也带着点笑,墙面有扇镜子,照不完他全身,但他垂眸一扫也觉得有几分滑稽。


    上面像是严谨冷肃的精英,下面是痞里痞气玩得花的浪荡子。


    闻音仓促移开视线,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反倒宽慰他一般:“应个急,反正也不穿出去给别人看,没事的。”


    她觉得手电筒的光打得太直,怼着天花板也不好看,便点燃了两盏香薰蜡烛,窗户开着一道缝透气。


    “你的腿怎么样了?”


    陈宗敛关了手电筒,走过来看她,目光在她的脚踝上扫过。


    “没什么大碍,就扭了下,没伤着骨头。”


    “这里有医药箱吗?”


    闻音摇头:“没。”


    陈宗敛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转身进了浴室,片刻后拿了条湿毛巾出来,“敷一敷,要好一些。”


    闻音没拒绝,接过毛巾自己敷好,然后抱着双膝坐在床边。


    陈宗敛也在她对面的懒人沙发上落坐。


    想到刚才一瞥而过的画面,闻音拿了条毯子递过去,“盖一下,免得着凉。”


    休息室的面积不算大,陈宗敛就坐在她眼前,因为人高,随便一放的两条长腿存在感很足,甚至因为地方窄屈膝着显得有些委屈似的。


    趁着他盖毯子的时候,闻音的目光随意的扫向四周,试图找点话题来缓解微妙尴尬的气氛,无意识的视线一转,掠过他的脚,闻音愣住,有点意外,“你这脚上,是纹身吗?”


    陈宗敛动了动腿,大概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没否认:“嗯。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闻音没想过他也有这么离经叛道的时候——如果纹身也算叛逆行为的一种话。


    毕竟陈宗敛在外给人的形象虽然是温润随和的,但骨子里那股冷劲儿也没藏,时不时的就会露出来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像皎皎天上月,这时跟下了凡一般,很是接地气儿的让人感到亲切放松。


    闻音有些好奇:“是小猫还是兔子?”


    香薰蜡烛的光感不强,主打的就是一个昏暗氛围感,隔着点距离闻音看不清,但也不好直接凑过去仔细瞧。


    “猫。”


    陈宗敛言简意赅说完,便对上她圆润而亮晶晶充满兴味和惊讶般的眼睛,微顿,接着有些失笑的解答了她想询问的话题。


    “小时候我爸妈都忙,没时间陪我,所以便养过一只狸花猫,它陪伴了我十五年,在我二十岁时寿终正寝,这个纹身也是那时纹的。”


    闻音静静听着,下巴抵在膝盖上晃了晃,有点唏嘘:“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它。”


    “是喜欢,不过纹身是个意外。”


    “嗯?”闻音偏头不解。


    她的影子就映在后方墙面,歪着脑袋翘起几根头发,倒像是好奇探索新事物的猫。


    陈宗敛垂眸:“那时有个朋友失恋,但又忘不掉前女友,所以让我去陪他纹身,说想给自己留点念想,后来纹身店老板说双人份有打折,朋友为了折扣生拉硬拽着我不放手。”


    闻音忍俊不禁,说:“你这朋友挺逗的。”


    光是想想一个人要走一个人苦苦哀求死活不松手,结果只是为了点纹身折扣,那场景都很有意思。


    陈宗敛也笑,昏黄的光下,眉眼也染上几分随性的温柔。


    闻音轻声说:“我也有纹身,不过不像你这么有意义,就是单纯觉得好看,成年后纹的,那会儿叛逆。”


    在她的后背,两边肩胛骨中间,是一只展翅的水墨青鸾,但并不方便展示出来给陈宗敛看。


    “纹身不是叛逆。”陈宗敛否认了这个定论说法,“成年人有选择的权利,喜好罢了,有能力承担后果和责任就行。”


    闻音笑:“被蒋女士追着训了好几天呢,说我翅膀硬了想


    飞。”


    她腿上的毛巾换了三次,冷敷后的痛感的确消了些,让她好受得多。


    时间才过八点,还早,闻音有些饿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些零食,就这么边吃边跟陈宗敛聊着天。


    “我小时候特别调皮捣蛋,上蹿下跳的,我妈老说我是皮猴儿。大概是读三年级时,有一回升旗仪式我迟到了,不敢正大光明的从学校大门进,就翻墙,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吓得我从墙头摔下来把胳膊摔折了。”


    “所以你怕老师就是从这时开始的?”陈宗敛笑问。


    闻音眨了眨眼,说:“不全是。后来我吊着胳膊回学校,老师也没放过我,让我写了一千字检讨,那时我们写作文最多都才三百呢,一千字把当时年纪小小的我都吓懵了,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检讨写完老师还让我去主席台上念,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后来大家都知道我翻墙被逮了,还不知从哪儿传出来首打油诗。”


    “什么?”


    闻音想了想,回忆着笑道:“三年七班的闻音,翻墙摔个屁股蹲儿,灭绝师太逮正着,连滚带爬写检讨。”


    ‘灭绝师太’是那时他们班主任的外号,挺严厉的一个女老师,学生们都挺怕她,闻音也怕。


    她小升初都在一个学校念的,这首打油诗几乎贯穿了个她大半个学生生涯,她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刚开始时还有些羞愤难当,但架不住她脸皮厚,也就随他们调侃逗乐。


    陈宗敛道:“那的确是不小的心理阴影。”


    毕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流言蜚语,对小孩子来说,都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伤害,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闻音这么豁达想得开。


    香薰蜡烛是薰衣草香味的,恬淡怡人,很助眠,吃饱喝足闻音就有些困了,眼皮子不住往下掉,头也昏昏沉沉的。


    陈宗敛让她先睡,她也没矫情,被子一圈便翻身背对着他,没多时就沉入梦乡。


    陈宗敛回完陈医生发来的问候消息,也跟着闭上眼。


    懒人沙发很软,他睡得并不是很舒服,也没睡熟,耳边响起迷迷糊糊的呓语时,便睁开了眼。


    晚上11点半,闻音发起了高烧。


    电话也是这时打进来的,陈宗敛在铃声响起的那瞬便按下静音,看见闻音脸色潮红的重重呼吸着,眉头难受得紧紧皱起来。


    “闻音。”


    陈宗敛唤了她两声,没把人叫醒。


    闻音闭着眼睛哼哼说热,手有气无力的推搡身上的被子,鬓边的发都


    是湿漉漉的。


    陈宗敛给她拧了湿毛巾擦脸,旁边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又震动起来。


    ‘臭弟弟’的备注很醒目,像是有什么急事,又锲而不舍的,在对方第三次打来电话时,陈宗敛接听了。


    “宝宝!”电话那头急急忙忙传来亲昵的喊声。


    “……”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啊,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我们这边都停电了,你那里呢?”


    陈宗敛沉默着,握着湿毛巾的手突地一顿,他低头。


    大约是为了渴求那点凉,闻音的脑袋偏了偏,滚烫的脸颊埋进了他的掌心里,嘴唇微张着,呼出热气,柔软的唇瓣抵在他的虎口处。


    “宝——”


    “你好。”陈宗敛出言打断了他。


    方泽樾一愣,不可置信又谨慎询问:“这是闻音的手机吧?”


    “是,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


    方泽樾立马质问:“你是谁?闻音呢?她现在在哪儿?”


    陈宗敛静默了几秒,垂眸看着闻音,她还枕在他的掌心里。


    他试着抽走手,闻音扒着他没放,含糊咕哝了句难受,声音很小。


    陈宗敛斟酌道:“我是她朋友,她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闻音突然哭了起来,像得不到糖果而哭闹的小孩,耍脾气似的又往他手里钻了钻,呜咽着哭腔:“疼……”


    陈宗敛收了声。


    安静。


    随即方泽樾炸了,暴怒:“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陈宗敛蹙眉。


    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忽然没了动静。


    拿开一看,竟是闻音的手机因为低电量自动关机了。


    暴雨的潮腥气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和蔓延室内的香薰混杂,同时不时响起的难受嘤咛隐隐勾兑出些苦涩的气息,经久不散。地址www.01BZ.cc


    而陈宗敛的手心里,盛着闻音落下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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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姐夫好!


    闻音醒来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视线微动转到外面的天,灰蒙蒙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雨停了。


    她头疼得厉害,又口渴,喉咙仿佛火在烧,动了下想起身,徒然发现不对劲。


    偏头一看,陈宗敛睡在她旁边。


    ——更准确的说法是,陈宗敛把懒人


    沙发挪到了床边,而他的手,一只搭在薄毯上,一只伸出来,被她紧紧的握住。


    闻音倏然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什么情况?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自己主动的。


    闻音脑子有点乱,难道是她睡糊涂了,把陈宗敛当成了她床上的玩偶?


    她又看了眼陈宗敛,男人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头发微乱,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紧的皱着,疲态明显。


    闻音紧紧盯着他,试着松开自己的手。


    刚有动作,没料原本坦然摊开的掌心,在她抽离的瞬间条件反射似的猛然扣紧,连带着闻音纤细的腕骨也被抓住。


    闻音心头猛跳,竟然感觉到了疼。


    跟着陈宗敛就醒了,像是反应了过来,松了手,嗓音低哑道:“抱歉。”


    闻音不期然对上他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愣了愣,随即讪讪道:“没…是我睡觉有抓东西的习惯,不好意思。”


    陈宗敛稍稍坐直了身,两手撑着额角沉默,大概是在缓和昨晚没休息好的难受劲儿。


    闻音也跟着坐起身,打算看看几点了,没想手机关机了。


    她扫了一圈在床头看见陈宗敛的电话,犹豫了下,伸手戳了戳屏幕,毫无特色的系统壁纸上显示着早上7:21。


    “你头还疼吗?”


    就在闻音准备下床时,陈宗敛忽然出声抬头看她,没忘她昨晚皱着脸哭嚷说疼的模样,后来还拉着他手怎么也不肯放,大概是生病所以很黏人,跟她平时大咧咧的随意样子倒是很不同。


    “有点儿,晕晕的,可能是感冒了。”话多说了几句闻音才觉察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了,沙沙的,嗓子像是在磨刀。


    陈宗敛提醒:“你昨晚发烧了。”


    闻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挺烫的,倒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身上时冷时热。


    “还烧吗?”陈宗敛瞥见她的动作,又问了句。


    闻音迟疑着:“可能吧?”


    她不确定,说实话因为她往常不怎么生病,对这方面的常识了解都很少。


    “过来。”


    陈宗敛冲她微招了下手。


    闻音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跟招呼小猫小狗似的?


    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凑了凑,下一秒,男人宽大修长的手便落在她的额头上。


    闻音呼吸微滞,陈宗敛的掌


    心很烫,但似乎又比她额头的温度要低些。


    几秒后,陈宗敛从善如流的收回手,“还烧着,待会儿去医院看看。”


    闻音觉得她最近跟医院犯冲呢,老往里头折腾。


    她按了下灯,惊喜的发现来电了,“我去烧点热水,你先洗漱吧。”


    “嗯。”


    陈宗敛应了声,却没动,手压着薄毯搭在膝盖处,挺慵懒随意的姿态,胳膊上的青筋脉络也很明显,透出几分晨起的性感来。


    闻音狐疑瞥了他一眼,他也正看着她,神情淡然。


    闻音转身出去了,刚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掀起的薄毯在一瞬又被男人的手掌压了回去,但闻音视力挺好的,看到昨晚沉睡的兽在今早醒了,果然很凶。


    “我忘了,你说你都不挑的。”闻音飞快丢下这句话,把门一关。


    她有些懊恼的捂了捂脸,想自己好端端的多什么嘴,接着又捂住自己的额头。


    这下好了,她也摸出来自己发烧了,都烫手。


    趁着陈宗敛在浴室洗漱,闻音烧了热水又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发现有好多个方泽樾的未接来电和消息提示,叮叮咚咚的震得她手都发麻。


    闻音拧了下眉,先把消息清理了,随后给助理小马打了通电话。


    小马正好梦酣畅,被她吵醒还挺有起床气的:“谁呀这大早上的?”


    “我。”


    小马随即打起精神:“音姐!?”


    闻音把手机稍微拿远了点,而后迅速的交代他要办的事,买一套男士正装和鞋,因为不清楚陈宗敛穿多大的,还拔了充电线跑到门口去看,然后给小马报了个码数,“动作快些,早餐也带点儿过来。”


    小马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姐,这么早商场也没开门啊,我上哪儿去买衣服?”


    闻音也想到这茬,拍了下额头,越拍越晕乎,想了想说:“去你孟姐那个店转转,她店里一直都有人守着,跟对方说账直接算我头上就行,然后买了东西送到工作室这边来。”


    小马忙不迭应下,赶紧起床给闻音办事去了,还没忘打趣:“音姐你把男朋友带工作室去了?”


    “少打听啊,扣你工资。”


    小马直乐呵,工作室的员工们虽然都知道闻音在谈恋爱,但还从来没见过她对象,也是好奇的。


    临了挂电话前,闻音又低声吩咐:“哦还有内裤,可能比你大两个号的。”


    “……”小马愣是被这句话给说得红了耳朵,嘴上不敢说,心里叨叨音姐男朋友屁股还挺大。


    闻音把电话挂了就在翻方泽樾的消息,连着翻了两页都没完,越看闻音的眉就皱得越紧。


    陈宗敛洗漱完出来见她在摆弄手机,开口道:“昨天晚上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看对方很急便接了,不过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闻音正看到这里,上面那些亲亲热热的关心消息隔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就跟炸了锅似的,变成了刷屏般的质问,就差没明说她是不是出轨劈腿了。


    看得闻音都气笑了,头也更疼了,有些无奈道:“没事,我跟他说一声解释下就行。『&#;发布邮箱 ltxsbǎ @ gmail.cOM』”


    她给陈宗敛倒了杯热水,然后去洗澡。


    小马是半个小时后来的,兴致冲冲的拎着一堆东西。


    那会儿闻音还在休息室吹头发,开门的是陈宗敛。


    “姐夫早!”


    小马嘹亮的一嗓子险些没把闻音手里的吹风机都给震飞。


    她急忙关了往外蹦哒,“小马!”


    门口,陈宗敛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对上她有些尴尬的神情,唇边微微勾起一弯弧度。


    闻音轻咳了两声,忍着想打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介绍着:“这是我助理,小马。”


    轮到陈宗敛时,她还没开口,小马就赶紧点头:“我知道知道,这是我姐夫,姐夫你可真帅,穿的也——挺有风格的。”


    小马打了个磕巴,瞥见陈宗敛身上的衬衣和沙滩裤,好看是夸不出口,随即又笑呵呵的换了个说法。


    陈宗敛唇边的弧度更深了,眉目也跟着生动起来,消散了些许疲意。


    闻音:“……”


    算了,懒得再解释,说多错多。


    她上前接过小马手里的东西,把早餐单拎出来后其他的都递给了陈宗敛。


    “试试看能不能穿,不行就再让小马跑一趟。”


    “对对,现在外面不少店都开门了,方便。“小马应着,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他俩身上打转,最后又多瞧了两眼陈宗敛。


    心想这位姐夫长得真俊,跟电影明星似的,还高,腿又长,身材一看也是练过的,怪不得音姐要他买尺寸大的内裤,要小了可不得绷着套不上去么。


    “嗯,好。”


    等陈宗敛拿着衣服进休息室了,闻音反手就给小马抽过去,压低了声斥他:“咋咋呼呼的,乱喊什么呢?”


    小马躲了下,一脸震惊


    :“啊?他不是姐——音姐你男朋友吗?”


    闻音都想翻他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是了。”


    陈宗敛是姐夫,可是她姐夫,尽管现在已经是前了。


    小马稀里糊涂的咕哝:“你让我买这又买那的,还买贴身衣物,这大早上的,他还穿成那样,你们啥关系,要不是你男朋友,我也很难猜啊。”


    闻音:“……”


    嘶,脑瓜子疼。


    ============================


    17 .约饭


    市没有出现雨过天晴的情况,时不时的下着阵雨,好在路面积水在渐渐退去,出行要方便得多。


    工作室得重新装修,闻音腿脚不便还发着烧,小马打着包票说监工交给他,闻音也没逞强。


    陈宗敛把她送到医院去吊水,顺便将老闻和蒋女士送回了家,忙忙碌碌的又是一番折腾。


    闻音吊完水烧倒是退了,但人还是恹恹的,回家一趟睡到晚上,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打开门,方泽樾一脸不高兴的站在外面,看见她也抿着唇不说话。


    闻音让他进来,试着去碰他的手:“还在生气呢?”


    方泽樾躲开了,挺直接的,这个举动也有些伤人。


    闻音一愣,随即放下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润了润干哑的嗓子,这才心平气和的开口:“吃饭了吗?”


    方泽樾说:“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闻音垂眸看着水杯,指尖摩挲着透明杯壁,温声细语道:“我跟你说过的,这只是一个误会。”


    “什么误会?”方泽樾语速有些快,也有些冷,不再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你半夜三更的跟个男人在一起,我发那么多消息打好多个电话,你都没回,你让我怎么想?”


    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在暧昧的时间里发生一些带给人胡乱遐想的事。


    闻音皱眉,实在不太喜欢他这副质问的口吻:“我手机没电了,你知道的,昨天下很大的雨,我工作室那边——”


    “你每次都这样!”方泽樾打断了她,以往累积的不满抱怨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再忍不住倾巢而出:“你给我发消息我是秒回,你给我的回应是轮回,你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打断,不知道我会担心不知道我也会失落难过。”


    闻音抿唇,沉默了。


    这件事是她理亏,但她也是真的不知道方泽樾会有这


    么大的怨气,尽管那些情况并不是她有意而为之。


    “对不起。”她说。


    方泽樾看着她,年轻气盛的男人脸上还不太能藏住情绪和心事,但面对女朋友的服软道歉,僵硬难看的脸色的确缓和了许多,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别别扭扭的问:“昨晚到底什么情况,那个男的是谁?你们干什么了?”


    这是方泽樾心里的一根刺,谁也不知道他打电话过去却是个陌生男人接听,况且闻音还发出那样显得暧昧的动静,那时的他心里有多慌乱和生气,感觉自己脑袋上随时都在飘绿。


    “他是我的一个长辈。”闻音还是那套说辞,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昨晚我发烧了,他只是在照顾我。”


    方泽樾酸唧唧的撇嘴:“什么长辈大半夜的贴身照顾,别不是居心叵测……”


    “方泽樾。”


    闻音也有些恼了。


    因为他的不信任,也不喜欢他胡乱揣测和扭曲她跟陈宗敛之间的关系。


    “我又没说错,谁知道他趁你生病会不会对你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方泽樾还是不痛快,想到昨晚听见她的嘤咛,男性尊严犹如一把火,猛地烧起来,“你不回我消息是不是就是因为跟他待在一起?”


    “那你想怎样?”闻音抬眸,眼神微冷,她本来人就不太舒服,睡了一觉没吃东西现在感觉血糖有点低,也没什么心力跟方泽樾吵架,况且她也不是个喜欢争论不休的人。


    “我解释了你不听,也不信,我能怎么办?或者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方泽樾愣住,随即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脸都气红了,声音也拔高好几度:“你什么意思?为了那个男的你现在要和我分手?!”


    闻音感觉自己头又开始疼了。


    她扶着桌面坐下,手抵着额角揉了揉。


    在最开始要和方泽樾谈恋爱时,孟姿跟她说过,要她得有个心理准备,本来男人就晚熟,方泽樾那性格也有点幼稚,三岁一代沟,她跟他快差了俩沟,小心以后有得闹腾。


    闻音起初是不以为意的,但后来跟方泽樾接触久了,发现他真的很容易炸毛,闻音可以哄他,也不介意哄,但次数多了心累也是真的。


    因为她平时很忙,有很多事需要分散她的精力,所以到最后留给方泽樾的并不算多,但谈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是互相包容,迁就磨合的,显而易见,方泽樾跟她之间的磨合,有些失败。


    她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她认,也对此感到很抱歉。


    但平心而论,她向来这般,跟方泽樾的感情也没到那种非他不可的地步,至少,她暂时还做不到要为了他的不满而改变自己多年来的习惯。


    或许她真的是个不体贴的女友,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想着念着男朋友的温柔恋人。


    方泽樾最后摔门而去。


    他气呼呼的来,气呼呼的走。


    闻音点了份餐填饱肚子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


    想了想,便给方泽樾发了条消息:【抱歉,是我说错话,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好吗?我不想跟你吵架,这样很伤感情。】


    隔了很久,方泽樾才回了一句话:【你跟谁们?】


    闻音:……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人太抠字眼不好。


    三天后,工作室那边的落地窗重新装了一扇,室内换了新的装饰物,整个焕然一新。


    期间闻音又给方泽樾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都回得慢吞吞的,还很言简意赅,故作高冷。


    像是在故意报复她之前的怠慢,闻音不是看不出来,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她发了条语音过去:“方泽樾,你怎么这么难哄啊。”


    对方飞快地回了个亲亲的表情包。


    闻音才垂眸扫过便倏地被撤回。


    隔了两分钟,方泽樾慢悠悠地发来个很傲娇的哼唧。


    “真幼稚。”闻音戳了戳屏幕,而后放下手机,开始把那台摔在花店门口的摄像机里的东西导出来,剪辑《它山它海》的先导片。


    “我哪里幼稚了?”


    方泽樾回完消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对室友的抨击感到非常不爽。


    室友笑他:“你这不是?要我说你收收得了,老吊着你女朋友,小心把人给吊跑了,真和你分手。”


    “你放狗屁。”


    方泽樾现在就听不了‘分手’这俩字,一听就来气,抬脚踹了踹室友。


    室友机灵的躲开小跑着揶揄:“爱信不信,我有一朋友之前也像你这样,非要他对象来哄他,给了台阶还不下,后来他对象没了耐心直接甩手不哄了,跟别人好去咯~”


    “你少咒我,我女朋友才不像那样——”


    两人追追打打的往教室赶,冷不丁在门口撞到了人,回头猛一瞧,顿时后背紧绷,赶紧老老实实的喊人:“陈、陈教授好。”


    陈宗敛眉目平淡,没在这小事上计较,微颔首:“要上课


    了,还不进教室?”


    方泽樾跟室友急急忙忙的推搡着走进去,不敢再胡乱造次。


    陈宗敛站在讲台上,视线随意往下一扫,人很多,但能让他记住脸的没有几个,靠后的那排,正猫着腰找座位的两人,他的印象也不深,只在一瞬间,陈宗敛目光扫过那位个头很高的男生,隐隐觉得有点眼熟。


    在开始讲课的前一秒他皱了下眉,忽然想起,那是他之前无意撞见过的——


    闻音的男朋友。


    一节漫长的课结束,教室里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但仍有些人愿意多留几分钟欣赏陈宗敛的脸。


    显然方泽樾不在这其中,他跟室友都非常迫切的想要远离大魔王,一下课便收拾东西忙往外走。


    但没想到经过讲台时,忽然被陈宗敛叫住:“你叫什么名字?”


    方泽樾顿时提心吊胆,人都懵了,在被室友戳了下腰后,才谨慎小心的回答道:“陈教授,我叫方泽樾。”


    “嗯。”


    陈宗敛也并无其他问题,放了人。


    但带给方泽樾的惊吓却不小,回去路上跟室友嘀咕,“我最近表现挺好,也没迟到早退什么的,陈教授突然点我名干什么?”


    “那谁知道,指不定你哪儿得罪了他,看你不爽呗,又挂你科。”


    方泽樾有些烦:“该不会是我之前不小心撞到他了?”


    室友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怜悯:“你自求多福吧。”


    方泽樾:“……”


    陈宗敛回到办公室,松了松有些紧的领带,他叫住方泽樾也没别的意思。


    单纯的认识一下他,认识一个他教过的学生。


    桌面的手机响起,他拿过来一看。


    魏敬明问:【上回在你那儿喝的茶不错,还有吗?我借点过来招待人。】


    陈宗敛脸上没什么情绪。


    简洁回复:【有,来拿】


    继而他退出聊天界面,随意又像是下意识的点进了短视频pp。


    翻过两个无聊的新闻推送,下一则便是秀丽壮阔的山川,搭配着轻柔悦耳的背景音乐,镜头帧帧流畅的闪过。


    “…在长达四个多小时的徒步后,我们攀上了市最高的山峰,在这里拍摄到了美丽而梦幻的日出奇观……”


    “听说在市有一个很神秘的寨子,那里的人们擅蛊,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一种能让心上人永远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情蛊——”


    “哟,你


    还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呢!亏你还是教哲学的,封建迷信知不知道?”


    打趣声传来,魏敬明由远及近,面上是一派调侃。


    “那些学生都还以为你是个老古板,没想到你也会刷短视频,也是紧跟潮流嘛。”


    陈宗敛神色如常的把手机一关,淡淡笑道:“无聊,随便看看。”


    “我倒是瞧着你看得认真,连我来了都没朝饭店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晃着车钥匙,叮铃当啷的响:“知道啦知道啦,我不拿他当朋友,我当祖宗供着都行。”


    闻锦也笑:“少贫


    ,老闻出事,陈宗敛帮了不少忙,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头天晚上,闻音有了约陈宗敛吃饭的心思,刚好跟她姐煲了个电话粥就顺嘴提到这事,闻锦便推荐了个地方,是一家会员制的私房菜馆,名儿挺有意思,叫归园田居。


    闻音刚走到门口,迎宾就温柔礼貌的上前:“请问是闻小姐吗?”


    闻音微愣,心想难不成她脸上就写着名字吗这么好认。


    对方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您和闻女士长得很像呢。”


    难怪。


    闻音跟着她往里走,随意道:“她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迎宾笑道:“也不是经常,偶尔吧。”


    不知道为什么,闻音总感觉这个笑里总有几分暧昧的意味,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直到陈宗敛到来,两人落坐后不久,半开放式的包厢被人敲响,拿着菜单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黑破洞裤,耳钉闪耀,浑身懒洋洋混不吝的气质,高鼻薄唇笑得一脸痞气的混血大帅哥时,闻音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点什么。


    下意识的看向陈宗敛。


    他神色平静。


    “闻音?”


    混血大帅哥勾唇偏头冲闻音一笑,带钻的耳钉险些没闪到她的眼。


    她赶紧应了声:“你好。”


    陈宗敛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狐狸眼睛弯了起来,漾着笑意吟吟的弧度。


    “你跟你姐姐一样漂亮。”大帅哥夸了句,随后把菜单递给她,特别阔气的姿态:“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谢,你也是。”闻音顿了下,礼尚往来的补充:“很帅。”


    大帅哥自来熟的拖了把椅子坐下,在闻音点餐有些不知所措时认真的推荐了几道,接着才像是注意到旁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好整以暇道:“这位是?”


    闻音有点尴尬,刚想开口,陈宗敛便口吻平淡道:“陈宗敛。”


    大帅哥冲他挑了下眉,伸出手来:“宁航,幸会。”


    两人飞快地握了个手,随即宁航便很是热络的跟陈宗敛闲聊了起来。


    “陈先生今年几岁?”


    “33。”陈宗敛言简意赅。


    “比我大呢,我跟闻音姐姐一般年岁。”


    陈宗敛没说话,只微颔首。


    闻音翻了一页菜单,心下微讶,还真没看出来大帅哥都叁十来岁了,打扮这么潮流时尚,跟娱乐圈里那些小鲜肉也没差。


    宁航又道:“陈


    先生这个岁数,应该结婚生子了吧?”


    “并无。”


    “那陈先生喜欢小孩吗?”


    一旁的闻音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心想这位大帅哥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还行。”陈宗敛依旧淡然。


    宁航笑眯眯的说:“我就不是很喜欢呢,总觉得小孩很麻烦,又爱哭,调皮捣蛋的一点都不可爱——”


    “可以了。”闻音总觉得这些话题很危险,赶紧出声打断,将菜单朝陈宗敛递过去,“你看看你想点些什么。”


    陈宗敛还是那句话:“随你,我不挑。”


    宁航将菜单一收,随意翻了翻,道:“忘了给你推荐这道养生药膳了,你姐姐很喜欢,你也试试吧,女孩子喝了好,养颜助眠。”


    闻音抿唇笑了笑。


    “对了,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宁航走到门口又忽地转身。


    他拿着菜单的手在闻音眼前一晃而过,但闻音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不吃姜。”闻音下意识的接了句,视线转向陈宗敛,对上他那深黑的眼睛时,又说了句:“也不要加花椒,口味淡点就行。”


    大帅哥走了。


    四下一时安静下来,闻音在心里琢磨着,以前也不知道她姐竟然会交这种类型的朋友,乍一看像风流浪荡子似的。


    “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闻音也不好跟他说是在想自己姐姐跟混血大帅哥之间的关系,便找了个借口说:“这老板的手,挺好看的。”


    “是吗?”


    男人淡淡的一句,倒了杯清茶,推到闻音跟前。


    因为桌面距离原因,长臂舒展着,五指的骨节分明又性感。


    闻音瞧着,不知怎么又说了句:“你手也好看。”


    陈宗敛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半举起来在空中随意的翻转了两下,“有吗?”


    “当然了。”闻音笑着毫不吝啬的夸赞:“很长,又漂亮,是可以去当手模的那种程度。”


    而且陈宗敛很讲究卫生,指甲修剪得圆润而干净,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颜色。


    陈宗敛微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闻锦之前给闻音推荐这家私房菜馆时,就跟她说过这里的菜品卖相和味道,还有环境和服务态度都很好,亲自体验一遭,闻音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就连那药膳,闻音一个吃东西不喜欢往里加药类的人,尝过几口后也觉


    得不错。


    倒是陈宗敛浅尝辄止,给了个‘尚可’的评价。


    虽然是较为中肯的,但不知为什么闻音总听出来点他瞧不上的意味。


    陈宗敛道:“我妈喜欢做这些,有机会你可以尝尝她做的,也不错。”


    闻音正喝汤呢,险些没给呛着,失手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好歹没洒在衣服上,但还是去洗手间处理了下。


    陈医生是老中医,自然对这些更懂,但闻音自认自己高攀不起,听见陈宗敛那话还真是吓着了。


    从洗手间出来,转角时她差点跟个人撞到,忙说了声不好意思。


    “没事儿没事儿。”那人摆了摆手,往旁边站了站让开路。


    闻音抬脚便走,没注意到身后那人有些异样的脸色。


    等闻音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后,章诚掏出手机给自己兄弟发了个消息。


    【好家伙,你小子行啊,来归园田居约会也不跟我说一声,好歹还能拼个桌啊!】


    【?有病】


    【你特么别装,我都看见你女朋友了。】


    【?闻音?】


    【不然呢,除了她你还有哪个女朋友啊?】


    手机这头,方泽樾看见这则消息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意识的就想给闻音发消息,打了一行字后,又全都删掉了。


    怕打扰她,也知道她不喜欢被查岗,因为之前就说好过,他们都需要私人空间,而且他们现在还在‘冷战’。


    但方泽樾到底年轻,不怎么沉得住气。


    尤其是在不久后收到章诚发来的新消息:【我操,你女朋友在跟个男的吃饭啊!】


    后面还附了张明显是偷拍的图,全入境正笑着的闻音和半入境不见脸的陌生男人。


    【靠,还牵上手了!】


    【阿樾,你头上绿了啊!】


    方泽樾彻底坐不住了,沉着脸抓起手机就往外跑。


    “再让服务员送些纸巾进来吧。”


    陈宗敛说。


    “好啊。”闻音按了下旁边墙壁上的响铃。


    刚才她见餐桌上还残留着水渍,便想擦一擦,去拿纸巾时摸了几下没摸着,还以为是自己手短,陈宗敛便来帮了下忙。


    她退他进,无意间两人的手便碰了个正着。


    服务生很快便进来,得知他们的需求后,抱歉的躬了躬身,很快补了纸巾,将那个像是大卫雕塑而显得有些奇形怪状的纸


    巾盒补充完整。


    闻音在心里默默的评价了下,那位大帅哥老板的品位还真是…别具一格。


    一顿饭,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离开时,大帅哥老板还出来送他们,说:“欢迎下次再来。”


    接着他又偏头对闻音低声道:“你一个人来就好,我这里跟那种看起来就很有文化还清高的人犯冲。”


    闻音:“……”


    宁航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浓眉上扬着,显得轻佻又恣意。


    两人转身离开。


    归园田居的占地面积大,从招牌正门到里间欢迎入口,还有一段弯弯绕绕的青石板路,四周也都是些花草树木,被打理得很是规矩漂亮,风景怡人。


    走出一段距离后,陈宗敛随意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闻音眼也不眨的张口就来:“哦,他向我请教中文呢,说他发音不准,不怎么会讲话。”


    “你同意了?”


    “没有啊,我都怕老师的怎么还会去当老师,那不是误人子弟吗。”闻音弯眸笑了笑。


    陈宗敛看着她。


    闻音动了动眉梢,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那你现在还怕我吗?”


    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闻音闻言猛地一个秃噜,陈宗敛眼疾手快扶了下她的胳膊,沉声:“小心,脚别再扭了。”


    “我没事,就……”


    “闻音——”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似带着蓬勃的怒气。


    闻音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倏地刮过一阵狂风,人就被卷在了一旁,紧接着便是一拳到肉的闷响。


    嘭!


    闻音惊了。


    忙不迭稳住身形后抬头看去就见方泽樾还要再动手打人,连忙呵止:“方泽樾!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们——”


    怒气冲冲揪着人衣领的方泽樾徒然愣在原地,高高举起的拳头都跟着僵在半空。


    分明是他狠狠打了别人一拳,却像被打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人都傻了,满脸不可置信的呆在原地。


    “陈、陈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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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长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是始料未及的。


    闻音上前将方泽樾拉到身后,有些焦急的去看陈宗敛:“你还好吗?”


    “没事。”陈宗敛站直了身,将抵在唇边的手拿开,明晰的指骨上是零星几点的猩红血迹。


    闻音心头骤然一沉:“你等我一下,我车里有药。”


    之前因为她脚扭伤,后来便长了个心眼,在车里备了个小型医药箱,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说完她转身拽着还在傻愣的方泽樾抬脚就走。


    这时方泽樾才猛地醒神,赶紧回头冲陈宗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对不起陈教授!我不知道是您。”


    这话听得闻音更来气,走得愈发快了。


    方泽樾慌忙跟上她,没了之前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耸肩耷头的像是被因犯错而被训斥的大狗,乖乖顺顺的缀在闻音身后,嘴里时不时的道着歉。


    闻音冷着脸充耳不闻,脚下生风。


    方泽樾也知自己这下是闯祸了,旁的心思没有,就想方设法的能让闻音消消气,“对不起宝宝,我真的知道错了。”


    “姐姐,你理理我行吗?别不说话…”


    “宝宝,你看我一眼吧,我就是一时脑子糊涂了,我混蛋我傻逼……”


    高高的个子这时伏低做小的赔礼道歉,场面是颇有些滑稽的。


    陈宗敛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后来不知闻音说了什么,只见方泽樾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语气十分诚恳又歉然:“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个长辈就是他,我错了我再也不冲动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唇边的刺痛阵阵传来,陈宗敛绷了绷额角,眉心微微一皱,视线便落在地面。


    私房菜馆老板的品位的确很与众不同,就好比眼下这青石板路,铺垫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面还画着凌乱而色彩艳俗的涂鸦,涂鸦一个朝左一个朝右,是很清明的分界线,好巧不巧,陈宗敛的鞋尖抵在分界线后方,而前端,是那对越走越远正闹着隔阂的恋人。


    闻音是一个人拿着药过来的,大概是因为跑得急,她的气息还有些喘,“这是可以消肿止痛的软膏,带着点薄荷味的,味道不难闻,效果也挺好的。”


    陈宗敛垂眸接过,手背上的血已经有些干涸,但唇角已然变得青紫。


    闻音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抱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方泽樾他……”


    “我知道。”陈宗敛声色淡淡,面容平静:“年轻人冲动,年轻气盛,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诚然,闻音在听见这话时,是松了一口气的。


    后来两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上了车。


    陈宗敛静坐了几瞬后,才扭过了后视镜对准自己的脸。


    方泽樾那一拳没收着力,很重,打得他口腔黏膜出血,唇角破裂,现下已然肿了起来,周遭的淤青也格外的明显。


    都多少年没这么狼狈过了,陈宗敛一时竟没想起来。


    因为他性子有些冷感,端的是不近人情的架子,也鲜少跟人发生冲突,成为教书育人的老师后,在陈医生多次耳提面命的提醒下,又多了层温润随和的皮,有时戏做多了自己都信以为真是个好好先生。


    而此时此刻,昏黄灯光投落在镜面中的那张脸是面无表情的,眉骨高挺,瞳仁深黑而显得异常冷漠疏离。


    陈宗敛抚正后视镜,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方泽樾说的那句话。


    闻音把他当长辈。


    长辈?


    药膏还在陈宗敛的手上,他翻转着瞧了瞧,继而腕骨轻抬,将那盒包装完好无损的药膏随意扔在了储物箱里。


    驱车离开前,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想。


    到底是对不住陈医生的谆谆教诲,他那层良善的皮披得很差劲,也藏不住骨子里的尖锐刺人的冷,也难怪闻音那么怕他,敬重他。


    而狐狸这种有灵性的动物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对危险。


    趋利避害是天性。


    车直接停在了大校门口,闻音把锁一开,偏头看向窗外,意思很明显。


    这一路上方泽樾忐忑不安,道歉哄人的话都说尽了,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得来闻音一个好脸。


    他就知道,这次是真的玩脱了。


    车内一时寂静,方泽樾紧紧盯闻音,也没有任何举动。


    他的目光热切,闻音自然能感觉到,片刻后她转回头来,挺心平气和的看向他,“我好像一直都忘了问你一件事。”


    方泽樾浑身紧绷,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拎起来回答复杂的问题而不知所措的笨学生:“什么?”


    闻音直截了当:“你跟你前任是怎么分手的?”


    闻音自认自己在感情这块还算坦荡的,跟方泽樾交往初期,也或多或少都了解过对方的情史,但比起她的坦然直白,方泽樾则显得有些遮遮掩掩,那时闻音只是觉得他不太喜欢聊这些,便也没强求,毕竟谁谈恋爱还要把前任的事掰碎了讲,那不是糟心么。


    但现在闻音隐隐觉察出点什么,便也没再当做无事发生。


    方泽樾呼吸一滞,眨了眨眼,显得有些闪烁其


    词:“就,吵架什么的……”


    闻音看着他,很耐心:“是她给你留下了不好的阴影吗,我是说背叛你们感情的这种。”


    方泽樾脸一白。


    闻音了然。


    她笑了下,情绪却有些寡淡:“所以你也觉得我会那样对你吗?”


    “不是的!”方泽樾当即否认,看着她的脸,又低头闷闷道:“我就是害怕…但我真的没别的意思,这次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太冲动了,你别生我气,好吗?”


    顿了顿,他又有些愤然:“都怪章诚…他忽悠我,事情都没搞清楚,连陈教授都没认出来就往你身上泼脏水,害我闯祸…”


    今晚他的道歉说了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跟闻音解释得清清楚楚。


    闻音没说话,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一时有些走神。


    是失望吗?


    闻音觉得她有点儿。


    因为方泽樾不信任她。


    然而信任是感情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最后她微叹了口气,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是宣判了某种罪行,方泽樾心里一凉,却不敢再继续赖着,他看得出来闻音的心情很不好。


    离开前,他扒着窗沿,目光恳切又真诚的看着闻音:“如果,你消气原谅了我的话,可以给我发消息吗?”


    闻音垂眸看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想要过来牵她。


    “嗯。”闻音没躲,让他碰住,然后年轻男人炽热的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指,很紧很用力。


    方泽樾又很小小声地请求:“可以给我一个道别吻吗?”


    闻音抬眼看他。


    方泽樾也看着她,眼神很亮又紧张期待,“这些天我很想你的。”


    闻音没同意是否,但方泽樾在她的沉默中,凑过来轻轻的贴了贴她的唇角,“真的对不起。”


    他松了手,跟她拉开距离,转身往校园里走。


    一步叁回头,见她车还停在原地,又咧嘴笑着冲她使劲挥了挥手。


    一股闹腾劲儿,还透出些傻气。


    没由来的,闻音心口蓦然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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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得罪


    闻音向来是个洒脱随性的性子,大大咧咧惯了在某些时候就比较迟钝,她是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把陈宗敛给得罪了。


    老闻虽


    然出了院,但陈宗敛这个前女婿也没忘登门探望,听蒋女士说起那养生中药包她喝着感觉还挺好,陈宗敛下次再来时又捎带了些,一并的还体贴的转达了陈医生的话:“是药叁分毒,还是得食补。”


    蒋女士笑呵呵的应下,留了他吃饭。


    刚好碰上闻音回来看老闻。


    距离之前方泽樾揍人那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乍然看见陈宗敛,闻音还是有些尴尬。


    这是在家里,该佯装的场面还是不能丢,闻音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这么巧,姐夫你也在啊。”


    陈宗敛的视线轻描淡写的扫过她,并未与她多寒暄,只微颔首,淡淡的‘嗯’了声。


    趁着倒水时,闻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眼睛无聊的四下乱瞥,实则暗自打量他的脸,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多了一抹淤青,虽消了不少,但仍显得突兀。


    闻音垂眸用喝水的方式掩盖了自己莫名的心虚。


    吃饭聊天时,闻音才得知关于他脸上的伤,陈宗敛讲给蒋女士他们听的借口是不小心磕的。


    闻音默默的把头埋了下去。


    没料蒋女士一筷子斜过来,给她夹两块排骨,还调侃:“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做什么亏心事了?”


    闻音:“……”


    她把排骨塞嘴里,含含糊糊的:“您不说了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我严格遵守呢。”


    “哟,转性儿啦?这么听话。”


    “可不。”


    蒋女士觑她一眼,又开始了老生常谈:“那我让你去相亲你怎么不听?谈个恋爱结个婚,显得我要把你往火坑里推……”


    闻音不禁头大,隐隐约约还觉察到斜对面投过来的视线,她赶紧打断:“诶这排骨真不错,妈您多吃点儿,您下厨辛苦了。”


    蒋女士还要再讲话,她一张口就被闻音喂了菜,堵得不能言语。


    蒋女士瞪她,闻音眸眼弯弯的陪着笑,亲亲热热的:“填饱肚子最重要。”


    陈宗敛目光浅淡的掠过她的脸,笑起来很狡黠五官生动的人没有面对他时拘谨和不自在,张扬又恣意。


    蒋女士被她闹得没了脾性,当着陈宗敛的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后闻音就跟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忙不迭窝进了自己房间。


    没过多久,蒋女士来敲门,“你姐夫要走了,你出来送送人家,顺便把厨房垃圾也带下去丢了。”


    实际上闻音是不太愿意的,陈宗敛又不是不认识


    路,他这前女婿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丈母娘家,还在乎那么多礼节做什么,但拗不过蒋女士,闻音只好换了鞋。


    她和陈宗敛一前一后出了门,闻音还在脑子里琢磨到底要找些什么话题跟他聊,都没来得及开口,头顶便落下来两个言简意赅的字:“给我。”


    闻音愣住,抬头,“啊?”


    陈宗敛垂眸看她,之前那股灵动劲儿没了,只有发呆似的难为情和心不在焉。


    陈宗敛敛目,示意她手上的东西:“垃圾。”


    闻音眨了眨眼,随即道:“也不重,我提着就行……”


    陈宗敛不再多言的直接接过那略沉的黑色塑料袋,指尖无意划过闻音的手背,她都没反应过来,手里便是一空。


    继而听见低沉的男音:“你不用送,回去吧。”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闻音才慢半拍的回过神,下意识的碰了下自己的手背,挺烫的。


    这时的闻音还没觉得有什么,开了门回家,蒋女士有些惊诧:“这么快?”


    她根本就没走两步,相当于原地打转呢。


    这话闻音没说,只道:“人熟门熟路的,哪还讲究那些虚礼。”


    后来闻音在自己家心血来潮的做了次大扫除,找到一块方泽樾落下的表。


    她思来想去还是给他送了过去。


    方泽樾邀请她吃饭,闻音起初没同意,见他耷头耷脑仿佛被主人拒绝玩耍而显得委屈巴巴的大狗,闻音到底没忍心,便道:“那行吧,不然就在食堂?我还没吃过大的食堂。”


    “好啊!”方泽樾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来,闻音感觉自己似乎都看见了他身后摇成旋风的尾巴。


    一路上,方泽樾都在给她介绍食堂的美食,兴致勃勃讲得眉飞色舞的,但也很小心翼翼,一直都在打量她的脸色,生怕又惹她不高兴。


    闻音当没看见他的谨慎小心,在他转身去打餐时,不由得呼出一口气,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在食堂用过餐,方泽樾提议说带她去逛逛校园,闻音没拒绝。


    毕竟是名校,她也挺好奇的。


    方泽樾尽职尽责的当着他的导游,在经过一片湖泊时,他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湖心亭,其实现在不是最佳的观赏时节,冬天最好,因为下雪,湖面会结冰,这里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滑冰场,来玩的人不少。”


    “你也来滑过?”闻音打量着四周,见附近还种了不少梅树,便料想出冬日一片盛景,大雪与梅花,难免


    诗情画意,是个绝佳的摄影地。


    方泽樾笑了笑:“嗯,有时候他们会在这里举行比赛,挺有意思的,你要是想来玩,我也可以带你一起。”


    闻音也笑,但没接话,偏头欣赏其他落英缤纷的美景,是以她没注意到身旁人失落垂下去的眉眼。


    大校园占地面积很广阔,一时半会儿是逛不完的,后来他们又在教学楼附近转了转,闻音打算离开时,脚步忽然一顿。


    主教学楼里,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一行人。


    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不少,但最惹眼的,是走在中间正跟人聊天的陈宗敛。


    男人个子高,身形挺拔颀长,在一众人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脸上带着极浅的笑,谦和温润的气质展露无遗,但隐隐的又透出几分极具分寸感的疏离。


    闻音只觉手腕被人拽了下,紧接着人就朝后退了两步,听见一旁方泽樾毕恭毕敬的叫人。


    是闻音都不认识的各种老师,各种教授,直到陈宗敛从他们眼前经过,男人步伐不疾不徐,眼尾瞥过两人交握的手,接着目不斜视的离开。


    魏敬明倒是脚步一顿,冲方泽樾的笑呵呵的道:“胆儿挺大啊,秀恩爱都秀到老师面前来了?”


    方泽樾被打趣得窘迫脸红。


    闻音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被他牵着的手,继而不着痕迹的松开了。


    才开完一场会,口干舌燥的,魏敬明照例来陈宗敛办公室蹭茶喝,一边品鉴一边喟叹:“还是你这儿的茶喝得舒坦,什么时候咱们会议室的规格也有这么高就好了。”


    “你出资,一切好说。”


    陈宗敛坐在办公桌前,垂眸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魏敬明啧了声,“那我可没几个叁瓜两枣够这么折腾的。”


    他往陈宗敛那边瞧了瞧,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便随意道:“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刷视频了?”


    “没兴趣。”


    陈宗敛回完邮件将手机放下,神情淡淡。


    魏敬明笑:“之前还看得入迷,这会儿就没兴趣了?你这喜新厌旧的速度还挺快。”


    “快吗?”


    闻音趴在桌面,百般无聊的把玩着酒杯,心不在焉的反问了句。


    “其实也还行。”


    闻音跟孟姿的酒到底是约上了,从大离开后,她就给孟姿打了通电话,两人去了常去的清吧,闻音跟她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孟姿想了想道:“你跟方泽樾快谈一年了吧?


    以我对你的了解,怎么着也得两叁年才分的,不过你俩这么快分我也不意外。”


    “嗯?”闻音疑惑的看向她,“为什么。”


    孟姿沉吟几瞬后说:“你这性格,其实挺能跟小孩儿处,因为有劲儿,能闹腾,方泽樾刚好也幼稚,所以你跟他处对象会玩得很开心,但你跟他不一样的是,他还没定性,不太知轻重,你却很有自己的打算,就跟天平似的,一重一轻不就出问题了?”


    “而且,若真要论起来,在感情里你是更偏向于被包容的那个。”


    因为是被宠爱包围长大的孩子,习惯了被照顾,骤然成了可以迁就照顾别人的主动对象,会觉得新奇新鲜而有掌控的成就感,但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因为会觉得累。


    闻音对此不置可否,她有些心神游移。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了陈宗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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