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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别传·同人续(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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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桂英别传·同人续】(7)


    作者:y16888


    2025/08/07 于 001


    字数:14310


    第七章 化骨绵掌


    上回说到那箭坪惊变,那矮壮如磐石般的李存孝,于千钧一发之际施以援手,却又在穆桂英反击之际骤然化作捕猎猛虎之姿。最新发布地址www.&ltxsdz.xyzwww.ltx?sdz.xyz一只灌注了开碑裂石巨力的粗糙大手,铁箍般捏紧她右臂上端筋肉饱胀的处所,生生扯裂半边靛蓝短褐。裂处透出的内衬细麻布料顷刻濡湿汗液,紧紧黏附在雪腻肩胛,下方赫然现出重叠青肿的伤痕。更要命者,那粗硕手臂死死抵嵌她后丘顶峰柔软丘壑之刻所带来的碾压灼烙。腰腹间猝受重创的筋绞。以及此刻臂根深处那钻心蚀骨的酸麻剧痛。诸般滋味轰然纠缠,真真是将这素日英风飒爽的浑天侯打落尘埃。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细细道来。


    浑天侯硬凭着一口戾气,右臂仍被对方钳死,左臂痛麻未消兀自战栗,整个魁伟身躯陷在那矮壮如墩石的男人臂弯,竟颤巍巍生生站定了。裂帛处,汗浸的靛蓝贴身细麻布紧贴玉色皮肉,肩后那一大块透着深紫淤血的伤处,在破碎布片与淋漓汗水的衬托下,愈发狰狞刺目。她只觉四周死寂,目光如刀,杨文广吓瘫在地的窝囊样更如冰水浇头。喉头腥甜,不知是咬破了舌,还是那激怒冲撞下撞伤了旧创。


    “还不撒开。”这三个字像是从肺腑里生生撕扯出来,字字裹着冰渣血沫,凤眸抬起,里头熔岩与寒冰交织,灼得李元昊心头那点征服欲也微微一跳。


    “卑职……该死。该死。”李元昊如同真被惊雷劈中,钳着穆桂英右臂的手如同被蛇咬般猛地松开,连同那紧箍在她腰臀后丘的手也一齐撒开,人竟还惶恐地撤了半步,抱拳深深弯下腰去,头颅压得极低,唯见那宽厚背脊肌肉贲张,“末将粗蠢。情急救人竟忘形收束不住这身莽力。将军……将军伤势……”他嗓音发颤,似懊悔无极。穆桂英骤然失去钳持之力,肩臂剧痛如潮水席卷,腰后那怪诞的酸麻软意如蛇般盘旋上腹,踉跄一步尚未站稳,李元昊作势又要去扶,手指堪堪触到她肘侧撕裂的布边——


    “滚开!”穆桂英一声尖厉叱喝,左手猛地扬起格挡,虽臂痛难当,气势却如孤峰绝崖,迫得李元昊当真不敢再进半分。她深吸一口带着尘埃、汗腥和血腥的气息,强压胸间翻腾的气血,目光掠过地上那残损的石锁,再剐一眼瘫软的杨文广,最后钉死在那作躬屈膝、姿态诚惶诚恐的李元昊脸上,千言万语、万般羞怒疑惧皆堵在喉


    头,化作一道比北风更厉的目光,旋身便走。脚步踏在砖石上,却如踩在棉絮棉花丛中,腰下酸软难言,右臂更牵动肩胛剧痛,每一步都似踩在钉板上,更觉身后那无数道目光灼烫如针,如影随形。


    翌日近午,日头白灿灿地悬在穆柯寨上空,闷蒸得寨子里一丝风也无。蝉鸣聒噪得近乎撕裂,檐角垂下的蛛网一丝不动,瓦片上炙烤起的焦糊气混着山坡草木被晒出的燥烈味儿,沉沉地压在人心上。穆桂英枯坐于自己那间不算轩敞但洁净素朴的卧房,一扇细竹帘垂下,将外头白花花的毒日隔开,也拦下了些微凉风,屋内便显得格外郁热窒闷。那箭坪旧创与新伤叠在一处,尤以肩后那大片淤紫为甚,夜里辗转反侧,稍一触动即痛入骨髓,几番挣扎,竟是一宿未能安眠,晨起时只觉额角胀痛,眼目昏花。


    春兰端着个盛了清水的黄铜盆进来,细麻布巾子搭在盆沿。见穆桂英仅着一件素白的窄袖中衫,坐在窗下竹榻边蹙眉忍痛,那浑厚圆润的肩背隔着薄薄一层白麻布,隐隐透出绷紧的肌肉轮廓。衫子紧束,腰间一条牙青色缎带将她本已紧致如束甲胄的腰腹勒得更是轮廓尽显,那平坦小腹因坐姿稍显,竟连呼吸间轻微的肌群起伏都清晰可见八块分明的丘壑,因忍痛而微颤。


    “姑奶奶,”春兰轻叹一声,将盆放在一方矮凳上,拧干了冰凉凉的湿帕子,“这伤……比昨儿瞧着还吓人,深紫色的,肿得老高。后头您怎够得着?让奴婢来吧。”她绕到榻后,小心翼翼将那湿帕敷在创伤附近未被淤紫波及的玉滑肌肤上,避开那狰狞伤处。


    冰凉的触感引得穆桂英肩胛肌肉下意识抽紧,倒吸了口热气。“嘶……不必敷了,拿我的药膏来,敷上绑紧便是。”她声音嘶哑,透着浓重的疲惫。


    “药膏怕也不大顶用了罢?”春兰摇头,转身打开榻边一个小包了铜角的木匣子,取出个白瓷小圆盒,掀开盖子是一股浓烈刺鼻的药草味儿,“这是上回您从那老军医手里讨来的好药材配的了,效力虽猛,可这淤血不揉开,怕是缠筋作痛,日后更添麻烦……”她话未说完,叩门声轻轻响起。


    来人正是李元昊。他换了身干净的靛青色粗布短衫,下身穿了条扎腿裤子,愈发显得四肢短粗精悍异常,手里提着个小巧的棕褐色藤编提篮。他立在门外廊下,日光刺目,将他轮廓描了一圈金边,也压得他眉眼更显朴实,甚至有些憨拙之气。


    “卑职……李存孝,叩见将军。”他声音不高,带着适度的恭谨,“听闻将军箭坪受创不轻,特……特寻了些寨里老猎户常备、专治跌


    打硬伤的獾油生肌散,更有几味活血化淤的草药。”他将那藤篮放在门槛内一步远处,并不擅自踏入。


    屋内二人一时沉默。^.^地^.^址 LтxS`ba.…ㄈ`òМ春兰偷眼觑向穆桂英,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僵在榻上,未回头。窗格透入的光线斑驳地洒在她半边侧脸,鼻梁挺秀,唇线紧抿如刀脊,颈侧有细小青筋在薄如蝉翼的肌肤下微微鼓动。一股浓烈得呛人的草药味混杂着藤篮的干涩气息,已悄然弥漫开来。


    “李头领有心了。”许久,穆桂英才吐出几个字,仍不带半点情绪,“伤势微末,不敢费心。”


    “将军。”李元昊似乎更加惶恐,抱拳深揖,“昨日卑职莽撞失当,罪该万死。竟令将军雪上添霜。心中惶恐煎熬,夜不能寐。将军一身担着寨内安危,更是杨门遗孤少主所倚靠,身若带伤,恐误大事。请允卑职稍稍……稍稍尽些分内微薄之力。”他言辞恳切,句句不离大义与寨务,末了头更低些,“寨外强人环伺,将军一身系我穆柯寨存亡。卑职……实不能安心袖手。”这话又刺中了穆桂英心头最重的一根担子。


    春兰见机,急步走到门边,假意嗅了嗅篮中药罐,低声道:“姑奶奶,这气味……当真是上好的獾油生肌膏,化瘀生新最快的。最?新发?布地址?w?ww.&ltxsdz.xyz老猎户的命根子呢。”她回头看着穆桂英紧绷挺直的侧影,声音放得更柔更轻,凑近了些,用只有主仆二人可闻的音量,几乎是耳语般:“他……也是一片悔过之心……那伤在后肩,您自己委实不便施力揉开,硬憋着,万一真缠了筋、留下病根,日后拉弓引箭可都……再者说,前头他救夫人公子的事,老爷也看在眼里……”


    穆桂英肩胛骨猛然一颤,似牵扯了伤处,紧咬的唇缝中渗出一丝压抑的抽冷气声。


    门外,那矮壮如墩的身影更深地揖下去,宽厚背脊弯成一张满弓般的弧度,纹丝不动。汗水从他短粗的脖颈后滑下,渗入粗布领子,留下深色的痕迹。那股子沉默中透着的执拗劲头,竟比咄咄逼人更显出几分难言的恳切。


    斑驳日光炙烤着阶前石板,热气蒸腾,草药的辛烈气味与汗味混合成一股粘稠的压力,沉甸甸地覆下来。她微微侧过头,鬓边一缕细软的发丝被细汗黏湿在颈侧,那肌肤在晦暗屋内显出近乎莹洁的白皙。日光透过细竹帘的缝隙,堪堪照亮她下颌至颈项那一段凌厉又隐含疲惫的线条。最终,那只未曾受伤的左手几不可察地抬起一丝,指尖微微蜷了蜷,随即又被强行按在膝上,指节发白。


    “有劳李头领,”声音平空飘出来,像是磨砂纸上滚过,“将药……放在桌上……便请……”


    “这獾油散需以力道揉化渗透,方有奇效。”李元昊急急接话,口吻斩钉截铁,却又立刻意识到失态,压下声调恳求道,“恕卑职唐突。深知将军心性坚韧,不愿假手他人。然卑职……早年流落边军时,曾亲历此类伤势,蒙一位老军司仗义亲自施治推散淤血,方得保全此臂不受废疾之苦。其中手法要义,略有心得。绝不敢污损将军英名。只求将军允卑职效绵薄之力,以赎万中之一失手莽撞之罪。请将军……莫为旧日之恨所困,亦为少主将来、为穆柯寨大局计。”那“旧日之恨”四字落地,如小锤轻击空罄。他目光低垂,仅用余光飞快扫过那女子因“少主”二字而显出几分挣扎、被汗水濡湿而轮廓愈发力透的腰腹。紧束的缎带下,八块韧玉般的肌群微微地起伏,似有叹息被强行压制其中。


    房中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连窗外那嘶声力竭的蝉鸣也仿佛低哑下去。唯有那药气獾油混合的气味越加浓烈,与屋内本就萦绕的穆桂英自己身上因疼痛炎热而透出的、混合着汗意与清冷皂角的体息缠绕在一起。她鬓角颈后的细密汗珠,在那逼仄的寂静里,终于从额际微乱的散发间隙渗出,汇成一小颗水珠,无声无息地沿着她线条倔强的侧鬓,滚落到深陷的秀美锁骨窝中,洇开一块深色痕迹。


    僵持的空气似无形熔浆。


    春兰极有眼色地趋步上前,先将那藤篮提到里间小圆桌上,取出里面的黄泥小罐和两只巴掌大的青瓷瓶、一小捆干净细白的绷带。又手脚麻利地将铜盆中的帕子拧得半干,置于榻边小杌子上。做完这些,她深深望了一眼穆桂英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退到外间门首,却不合门,只垂手候着。那身影,便成了隔断内外的一道屏,也是催逼的一道障。日光被竹帘滤得昏黄如铜,细密的烟尘便在光束里浮游不定,将那女子孤直的坐姿框定了一幅苍凉画卷。


    穆桂英阖上凤眸,两扇密睫在泛青的眼睑下投下颤动的阴影。肩后那伤处的抽疼,因这无声的等待再次尖锐起来,刺破了她所有逞强的外壳。她听到自己胸腔里沉重压抑的心跳,也恍惚闻到了那人隔着几步远、透过粗布汗衫散出的,一种像被烈日暴晒过的岩石与雄性汗腺混合的、带着极强侵彻力的热烘烘气息。这气息唤醒了昨日箭坪上那噩梦般的烙铁环腰、铁指箝臂的触感,更激起一股混杂着愤怒、屈辱与……一丝被强行压制的虚弱。


    终于,那牙青色的缎带在汗湿的指尖下,发出极其细微、因绷紧而被摩擦的窸窣声响。她左手摸索着,缓缓解开自己那件已被肩后冷汗浸透的


    素白中衫侧襟几颗盘扣,动作艰难而僵硬。指尖微颤着将右肩侧破损的中衣连同靛色内衬一点点向下剥褪。肩胛以下那片线条精悍优美的臂膀及背脊肌肤便逐渐袒露——日光未能直射处是一片温玉样的凝脂之色,那肩胛骨的轮廓起伏如起伏的山峦峰谷,蕴藏着磅礴的力量感。而峰顶至后肩那大片淤伤所在,却是触目惊心:深紫与乌黑如污墨浸染,高肿得将那肌肤纹理都撑得发亮,皮下淤血狰狞盘聚,边缘晕开大片的青黄,将昨日的血痕完全覆盖。那颜色与周遭莹白的肌肤形成惨烈的对比,更显出伤情的沉重。汗水在她光洁的背部蜿蜒,顺着脊柱的沟壑缓缓流入紧束的腰腹间,又被那坚硬的“玉带环腰”般的内衣上缘阻挡。ht\tp://www?ltxsdz?com.com


    她侧转半身朝向李元昊方向,眼帘依旧低垂,不肯与他目光相接。雪白的中衫只褪至肩下,左臂及前胸被布料紧紧掩着,但惊心动魄的弧度已然如拔地之峻峰,将素麻绷出快要裂帛的饱满与高耸。那浑圆的峰形轮廓因肩伤剧痛牵扯呼吸而震颤地起伏着。露出的整个右肩臂包括肩胛至半片光裸的背脊暴露在有些浑浊昏暗的光线下,汗腻腻地泛着一层脆弱又健美的光泽。那条伤处犹如一记丑陋的烙印,印在这具本该无垢无暇的女将军躯体之上。


    李元昊的脚步声极轻,沉沉的像块碾过的敦实木墩。他立在榻前足有三尺之地,目光在那伤处凝注了一瞬,眼神中不见丝毫亵玩,倒确有股凝重的审视之意。“淤得极深,”他只低低说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即弯腰取出篮中黄泥罐置于小几上,揭开盖,立时一股极其浓腻焦香、混着强烈草药刺激气息扑面撞来,其辛辣烈性远甚寻常金疮药,连门边春兰都忍不住暗暗蹙眉掩鼻。他却只沉稳地将提篮另侧两个青瓷小瓶拿起。


    “獾油性烈如火,”他嗓音沉厚低缓,像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营生,“需以此地老藤烈酒引之化热,深入肌理。再以寒泉石粉收敛,方得破淤而不伤脉。将军请忍耐些。”拔开酒塞,一股如同锋利刀锋削过鼻尖般的浓郁烧刀子气息汹涌而出。他伸出右掌,厚实、指节粗大、掌心纵横着老茧与裂痕,正是昨日那钳断石锁、箝骨入髓的凶器。此刻却极稳地倒出些橙黄油亮的药膏在那掌心,又取藤酒倾覆其上。两相混合,随着他双掌沉稳缓慢地揉搓,那刺鼻辛辣的气息不但未被掩盖,反而在酒气的催化下骤然升腾成一股霸道灼热、直欲喷出火星的蒸烟。lтxSb a @ gMAil.c〇m空气瞬间像一块被烧熔的铁板。


    他垂首盯着自己那双揉药的手掌,待那股药烟热意滚涌到极致,骤然上前一步。他那矮墩般的身量本不雄伟,


    然而一步踏出落地生根,竟带着一种山岳倾来的压迫感,将他身上那股熔炉铁水般的刚猛气息也逼压而至。右手五指箕张,带着一团裹挟着浓烈草药焦香、酒气、滚烫热气混合成的霸道膏体,朝着穆桂英后肩那片深紫乌黑的淤痕中央,毫不容情、毫无犹豫亦没有半分猥亵姿态地覆盖。按压下去。


    “唔”穆桂英整个人如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猛兽,喉咙里迸出一声凄厉压抑到变调的低吼。身体本能地猛烈前倾欲挣。左臂屈起护胸,肩颈肌肉陡然绷紧如弓弦,颈项上的筋脉因剧痛而根根暴突。那触感太可怕了。根本不是人手。而是烧化的滚红铁汁浇在皮肉上。药膏混着烈酒渗透着强烈的撕裂感与霸道的热能,瞬间灼穿了皮肤,狠狠刺入了那早已因淤塞而绷紧敏感的神经丛。剧痛排山倒海般席卷全身。


    然而那只手却如同磐石铸造。掌心稳稳地、牢牢地贴合住那整个肿胀的淤伤面积。五指紧扣肩峰与肩胛骨边缘的坚硬骨节,将整个上身逃窜之力彻底镇压。那矮壮的身躯爆发出与昨日制住那石锁坠地时相同的、蛮横不讲理的绝对力量。任她如何强韧,这瞬间肉体承受的压倒性痛苦与力量压制依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但这股火山爆发般的剧痛并未摧毁她,反倒彻底冲垮了她那本就因连番打击而岌岌可危的忍耐藩篱。


    “滚!”她厉叫一声,左肘灌注起全身残存之力,闪电般后捣。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撞向李元昊贴着她右腰侧前探而出的下腹。同时腰腹核心爆发出困兽最后的狂猛,带动上身便要不顾一切地强行扭转挣脱那只铁爪。


    “将军心脉急躁……淤血受激逆冲反噬不得。”李元昊沉雄低喝如同惊雷炸在耳边。非但不避不闪,那紧贴她肩胛淤痕处的滚烫掌心骤然加力向下、向前猛压。五指更如五根烧红的铁钎般精准地掐住了她肩胛骨下缘的几处骨缝筋络。那是将昨日那“点穴”指压之力融入了推拿手法。一股更为刁钻的、混合了药力灼烧与筋骨刺压的剧痛,如同爆裂的洪流猛地倾泻入她的背脊、冲上脑髓。


    “呜!”穆桂英眼前骤然一黑。浑身猛力如被骤然抽空。右半边身子仿佛已被那股可怕的按压力和剧痛碾碎。左臂那凶狠有力的后肘捣击硬生生僵在半途,劲力骤然溃散。腰腹处凝聚欲爆的力量也随之泄去。整个壮健腰肢连带着绷紧如钢弦的腹肌圈猛地一抽。如同被斩断弓弦的强弓。痛哼都被那巨大的冲击死死噎回喉咙,只剩喉头咯咯的挣扎之声。鬓发已然湿透缕缕贴在惨白的颊侧和修长的颈项上,汗珠如线滚落。素白中衫包裹下的胸腔


    剧烈起伏,峰峦鼓荡震得胸前盘扣发出细微绷紧的呻吟。


    她的意识在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中漂浮沉沦,几乎没能听清李元昊那低沉的、贴着她被冷汗浸湿的耳后根传来的一串快速低语,如诵咒语:


    “莫抗,莫抗!心火妄动,浊血奔涌。将军,沉肩,沉气,气沉丹田!守灵台一片清凉。卑职行此恶法伤损皮肉,亦非所愿,然不除此淤塞阴寒,他日阴气聚结,缠绵难拔,筋骨为之蚀,神勇为之废。将军何以护少主。何以镇穆柯寨。何以……雪杨门血恨?将军!忍此一时之痛,破沉疴于今日,方有来日擎天之柱。”这番话字字如锤,句句点在她心中最痛、最重、最放不下的所在。那“杨门血恨”四字,更如淬毒冰针刺入。


    尤其这李存孝口中说的“雪杨门血恨”五字,如同投下巨石砸进了她心湖深处最沉重的一隅。那深埋的屈辱、家族倾覆的悲愤、孤儿寡母飘零失散的无助……刹那间裹挟着这彻骨的皮肉之痛,一齐翻江倒海涌上心间。竟硬生生将她濒临溃绝的意志硬生生压住几成。那口欲呕不呕的腥甜血气被她狠狠咽了回去。|@最|新|网|址|找|回|-ltxsba@gmail.cCOM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欲碎裂。左臂护着胸前,指尖早已深深陷入自己右臂紧实的肌肉之中。腰腹处被那骤然溃散又强行凝聚的力量撕扯得剧烈痉挛抽搐,束带下的八块腹肌轮廓因这抽搐更加棱角分明如同狰狞的石刻。冷汗已将那牙青色的缎带完全浸透。素白的中衫前襟亦被胸前汹涌的汗水打湿了一片深痕,那傲然起伏的峰顶轮廓几乎要撑裂薄棉。


    那只滚烫铁掌并未因她的痛楚而稍歇。待那第一股最凶猛刚烈的霸制药气透过灼痛深刺入肌理后,他那揉药的右手五指陡然由掌化爪,变为指腹。力道由悍猛转为沉钝凝滞。如根烧红的铁犁,稳稳压入,紧贴在剧烈颤动的肿胀伤处淤团正中深处。顺着背脊上那微微紧绷如龙筋般的棘肌走势,缓缓地、一丝一丝向外作旋转碾磨。


    这指腹揉碾之力。远不如方才那热铁烙皮般的盖顶一掌来得迅猛暴烈,却更为凶险难捱。如同有烙红的、带着无数细密倒刺的铁链,被强行钻进骨缝。钻进因剧痛而层层痉挛蜷缩的深层肌群。每一寸前行,都带出骨骼挫位般的嘎吱酸涨闷响。那淤积的黑色硬块在其沉稳坚定、不容丝毫悖逆的指压下,被悍然揉碎。那钻心刮骨的剧痛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麻胀热感,顺着她背脊中央督脉一路向上,直窜顶门。向下,却沿着腰后两侧足太阳经的分支,轰然冲入她紧束的腰腹核心。直捣丹田。


    李元昊指法沉稳老辣至极,每一分施力都似经过千锤百炼。


    他指腹上那混着獾油烈酒的石粉药泥早已深入皮下烫得惊人,更兼他精壮腰臂间那股源源不绝的沛然蛮力倾注指端,专注凝定如同锤炼一块粗铁。他整个精悍壮实的上半身微倾,那如同熔炉锻造出的铁石般的气息从他粗粝的肌肤、滚烫的毛孔里源源蒸腾发散出来,混在那浓烈的药味酒气中,形成一股庞大、炽热、带着绝对支配意识的雄性气场,牢牢笼罩着眼前这具剧痛颤抖的玉山般的躯体。


    穆桂英只觉得半片身子像被无数烧红的钢针攒刺、无数沉重钝器反复碾磨。每一寸骨头都发出将裂的呻吟。腰腹间那要命的酸麻灼热之感,更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滋生,抽拉着她全身的力量向丹田倾泻。浑身控制不住地筛糠般剧颤,冷汗已将她素白中衫的后背完全浸透透。黏腻腻地贴在肌肤上,愈发勾勒出肩背处绷紧的肌肉线条和那不堪负重的颤抖轮廓。地址发布页*})ww{w.ltx\sdz.com(更要命是股底深处,那自尾闾被这霸药凶力引燃的、陌生的灼热潮气,如蛇般蜿蜒升腾。与肩背处的酷刑内外呼应。


    偏生身后那施虐的手掌稳如泰山,那低沉的声音又似附骨之疽,趁着她神智被剧痛冲得混沌难守之时,丝丝缕缕钻入耳蜗:


    “将军心气……着实太刚烈沉郁。如此重担压在肩上,日忧少主顽劣行差踏错,日虑仇寇外悬……日夜惕厉难安……便是……便是铁打的金刚,也难免内伤积苛……女子本阴柔,将军负此阳刚伟力,却也是耗损真元……”他语声愈发低缓,仿佛只是一个医者诚挚地剖析症结,指下力道却未半分减缓,每一分揉碾都更深入、更刁钻,精准地挑动她肩背深层的筋结与气血通道,“为母则刚……为将则强……可那汴京城中的衮衮诸公,高踞庙堂,酒池肉林,谁人能记将军一身枯骨撑杨家。谁人又怜将军……空闺寥落、独饮孤寒?”


    “独饮孤寒”四字如锥,生生扎进了穆桂英意识深处。那压抑了不知多少年月、堆积如山、早已化作枯石垒壁的孤寂与苦楚,被这利锥精准凿穿了外壳。一股酸涩难言的寒流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倏然冲上喉头、撞入鼻腔。视线竟刹那模糊。


    就在这万念攒聚意志将溃的紧要关口。他那揉按至肩胛骨外侧一处极其隐晦的穴位时,五指间揉化入体的药泥猛然爆发出一阵极强的热刺感。顺着那条筋络猛窜,精准灌入她昨日被铁掌“援护”时顶压过的尾椎骨顶端。


    “呃呀!”穆桂英浑身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巨鞭从头到脚猛抽了一记。整个身体失控般向上狠挺。牙青色缎带下那原本坚实如山峦的狼腰骤然弓起。紧绷得连束带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腹处那棱角分明的八块硬肌纹理瞬间清晰暴涨如铜浇铁铸。如同活物般狰狞扭动。汗湿的薄缎内衣被这前所未有的剧烈腹肌扭动紧紧吸贴其上,凹陷出一道道惊人深刻、力量感喷薄欲裂的线条沟壑。连带着胸前包裹于素白中衫下的傲人峰峦也随之震颤着抛起、下坠。几乎要从被护持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一股更其浓烈、更其汹涌澎湃的汗水,骤然如同溪河决堤,瞬间湿透了她上半身紧绷的素白亵衣。那剧烈抽搐的腰腹间肌肤骤然收紧又释放出的热量,蒸腾起一团薄而浓烈的温热雾汽。那是一种带着女性长期习武淬炼出的刚健体魄所特有的、汗水混着热血奔涌的荷尔蒙气息。绝非闺阁女儿的清幽体息,而是一种如同烈日烘烤过森林、激战后的骏马鬃毛散发的、带着强烈生命力蒸腾感的馥郁雄浑之气,骤然弥漫在这狭窄闷热的斗室之中。


    门外侍立的春兰被这陡然拔高的惨嘶惊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踮脚朝帘里一窥,只瞥见自家姑奶奶那绷紧欲折的惊人蛮腰与骤然激凸、颤抖如怒涛的腹肌轮廓,便觉一股惊心的气势扑面而来,竟吓得忙缩回头去,手捂住心口狂跳不已。


    李元昊那只如影随形的铁掌却依旧稳定如初。稳稳压在她肩后,只是指腹揉压的动作微妙地放缓了几分,更添几分沉潜的黏滞韧劲,丝丝缕缕深入骨缝淤痕深处缓缓捻转,口中所诵却似佛门清心之咒:


    “忍……过……此关。将军。卑职知你刚韧无匹。浊淤已动。浊淤既动。淤塞即开。将军当知……那孤忠孤守……是刚韧更是枷锁。天地有常造化不仁。独一人一剑一身枯骨……如何挽山河倾覆?徒令……己心煎熬。身……心俱……枯啊。”


    这话音如跗骨之俎,直如鬼语魔音。伴随着他指下揉开层层淤血浊气所带来的异样麻痹感和温热酸胀潮涌,以及更深处、那被诱发出的、难以启齿的生理反应所汇聚成的一片泥泞沼泽……彻底淹没了穆桂英的神识。


    她猛地睁大双眸。瞳孔却已涣散。浑身那如同被天雷殛穿的抽搐僵硬感被这最后一句魔咒刺入灵台识海,竟化作一股灭顶的力量。一种自万丈冰峰坠落的虚脱。紧绷如同上满了万钧的弩机终于扣到了极限。牙青色缎带下的腰腹核心处那八块虬结到极致的雄壮腹肌,随着一声悠长、破碎、如同濒死天鹅般的沉重叹息,骤然……塌陷。


    那原本弓起如满月、绷紧欲碎裂的狼腰颓然松落。脊背无力地贴靠向身后的椅背圆枕。剧烈耸动的胸前峰峦终于被压住。汗湿的素白亵衣彻底黏在了剧烈起伏的胴体上,勾勒出每一处


    饱满与坚实的轮廓。那八块腹肌的刚硬线条也随之软化、平复,但每一次深重的喘息仍在上面掀起疲惫却流畅的波纹。她如同被抽去了浑身骨骼的精怪,头颈无力地斜靠在凭几上,双目失神地望着那斑驳晃动在细竹帘上日影浮光,鬓发尽湿如墨洗过,贴在如雪的颈项旁,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不停歇地从她额角、下颌滚落……


    李元昊的指,便在这时,陡然离开那已揉透揉熟、颜色转作暗赤青紫、皮下却隐隐显出肌理流畅筋络疏通的伤处中心。快如电火。只将滚着厚重药膏的指腹在那伤处四周迅速涂抹按压几遍,又取那青瓷瓶装的寒泉石粉水,指尖蘸了,飞快涂遍那片伤处与周围灼热的肌肤。


    冰凉黏腻的湿意瞬间覆盖灼痛,如同久渴沙田忽降甘霖。一股奇异至极的、剧痛后骤然松弛麻木的虚脱感铺天盖地淹没了穆桂英。


    她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了。


    只见那矮壮敦实的汉子利落地将药膏药瓶收回藤篮,取过矮凳上湿冷的细麻布帕子,看也不看,极其自然又极其迅捷地在穆桂英光裸的右肩后伤处周围轻轻摁了一圈,拭去多余的药油和汗液,便立刻抓起褪落的靛色细麻内衬和素白中衫残破的肩袖部分,小心翼翼地、不染指半分多余肌肤地,为她将那半褪的衣衫向上提起,整理掩覆住裸肩——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战场上紧急裹伤的干练果断气息。


    待那靛蓝布片重新掩住那片狼藉淤伤和晶莹肌肤,他才深深躬下身去,垂手立在一旁:


    “淤血顽结已被强行揉散泰半,然药力与剧痛刺激颇深,将军此刻气血大耗,体虚神黯,须得静养调息。待明日此时,药性沉淀,淤色再减,卑职再来换药推拿一次,方可得断根之效。今日惊扰虎驾,罪莫大焉。万望将军保重千金之躯,暂屏忧思,安心休养。卑职……告退。”言罢,提起藤篮,后退两步,再躬身一礼,竟不看穆桂英那失神木然的面容一眼,转身大步而出。那矮壮的身影,步沉路稳,竟不见半分方才推药时的汗意疲惫。脚步声远去,唯余那满室霸悍浓烈的药味与汗味的氤氲,缭绕不去,深深烙进房中失魂落魄的两人心神深处。


    烛泪无声堆叠在铜盏边缘,凝成暗红琥珀。李元昊退出门槛的脚步声沉如石碾,碾过青砖,碾过穆桂英耳中嗡嗡的余响。那扇沉重的楠木门扉“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间最后一丝流动的气息。浓烈刺鼻的药油气味霸道地盘踞在斗室之内,混杂着一种更隐秘、更粘稠的气息——那是她自己身上蒸腾出来的、被剧痛和异样揉搓逼出的汗液,带着常年


    习武淬炼出的刚健体魄所特有的、如同烈日烘烤过森林、激战后的骏马鬃毛散发的、带着强烈生命力蒸腾感的馥郁雄浑之气,此刻却沉甸甸地压着,闷得人透不过气。


    穆桂英瘫在宽大的紫檀圈椅里,背脊无力地贴着冰冷的椅背圆枕,头颈歪斜地倚在镂空缠枝莲纹的硬木凭几上。右肩后那片被揉搓得滚烫、颜色已由青紫转作暗赤的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药膏残留的冰凉黏腻与皮下灼烧般的刺痛感同存,冰火交煎。素白细麻的中衣湿透了后背,紧紧黏在绷紧如弦的肩胛骨和汗津津的脊沟上,勾勒出每一寸饱受摧残又强悍起伏的轮廓。那层湿透的布料下,汗珠仍在不断沁出,沿着紧实腰肢的凹陷,缓慢地向下蜿蜒,没入被靛蓝细麻内衬和撕裂外衫勉强掩住的、更幽深湿润的腰臀沟壑。


    牙青色的犀牛皮带死死勒在腰间,在方才那惊天动地的弓腰挺腹中发出过不堪重负的呻吟,此刻依旧紧束着,将平坦紧绷的小腹勒得微微凹陷。那八块虬结到极致、在药力与剧痛下狰狞扭动如铜浇铁铸的腹肌,此刻虽已软化平复,但每一次深重而疲惫的喘息,仍在那片被汗湿薄衫紧贴的肌肤下掀起流畅却无力的波纹。胸前的束缚更甚,那对沉甸若雪岭蟠桃的傲人双峰,被同样汗湿的素白中衫和靛蓝内衬死死裹缠兜住,随着她破碎的呼吸剧烈起伏耸动,饱满浑圆的弧线绷得衣料几乎透明,惊心动魄,每一次落下又弹起,都牵扯着撕裂的肩伤传来细密的、钻心的麻痒痛楚。


    她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耗尽了。神识如同被投入了浑浊的泥沼,沉浮不定。李元昊最后那几句话语,如同附骨之蛆,带着沉潜的黏滞韧劲,丝丝缕缕钻进她骨缝深处,缓慢捻转:


    “将军当知……那孤忠孤守……是刚韧更是枷锁。天地有常造化不仁。独一人一剑一身枯骨……如何挽山河倾覆?徒令……己心煎熬。身……心俱……枯啊。”


    枷锁……


    她失神地望着细竹帘缝隙里透入的、斑驳晃动在地板上的日影浮光。光线里浮尘飞舞,如同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又像是汴京琼林苑春日里恼人的柳絮。鬓发尽湿,几缕墨黑的发丝黏在如雪般却失了血色的颈项旁,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不停歇地从她光洁饱满的额角滚落,滑过冰凉的脸颊,在下颌处汇聚,滴落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身与心的枯槁,她岂会不知?


    快半年了。天波府的匾额蒙尘,杨门忠烈的热血在边关的风沙里冷却。宗保……她的宗保,那个温润清隽、会在月下为她吹笛、会笨拙地抱起新


    生的文广朗声大笑的丈夫,最终留给她的,只是一具冰冷的、插满西夏狼牙箭的棺椁,和一纸莫须有的通敌罪状!汴京城里的衮衮诸公,高踞庙堂,酒池肉林,弹冠相庆着又除去了一个碍眼的“武夫”。谁还记得陷金山的血?谁还怜她孤儿寡母,独守这空荡荡的忠义牌坊?


    千斤重担压在她一人肩上。日忧文广那不成器的孽障顽劣行差踏错,步了他父亲的后尘;日虑西夏辽邦如豺狼环伺,庞贼似毒蛇窥视,杨家最后这点血脉,这穆柯寨的基业,悬于一线,如风中残烛。日夜惕厉,不敢有片刻松懈。便是铁打的金刚,也早已被这内忧外患磨蚀得棱角尽失,何况她终究是女子之身?阴柔之质,却要强撑这阳刚伟力,如同逆水行舟,耗损的何止是筋骨,更是那一点维系着神志不溃的真元。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孤寂感,如同地底涌出的寒泉,猛地从被“独饮孤寒”四字凿穿的心防豁口处倒灌进来,瞬间淹没了方才药力余波带来的虚脱燥热。这孤寂深不见底,比边关最冷的冬夜还要刺骨。它无声无息地啃噬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已将她心底那点属于穆桂英——而非浑天侯、杨门寡妇——的鲜活与温热,冻成了坚硬的顽石垒壁。


    可今日,这垒壁被那矮壮汉子看似关怀、实则诛心的话语,硬生生凿开了一道裂痕。他指尖带来的,不仅是揉散淤血的霸道药力,更是另一种更阴险、更粘稠的侵蚀。那种被异性近迫的紧张,那种药力下肌肤异样的麻痒,那种呼吸可闻时他口中喷出的、带着淡淡汗味和雄性气息的热气……甚至是他撕裂她衣襟时,那粗糙指腹无意刮过她臀峰边缘带来的、转瞬即逝却如烙铁般的触感……这些碎片,此刻混杂在肩头的痛楚与药膏的冰凉里,竟像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她疲惫至极的神魂缝隙里钻营,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烦恶与……悸动?


    穆桂英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剧烈地颤抖。她试图驱逐这些混乱不堪的念头,将心神重新凝聚到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上。


    李存孝……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短暂的迷惘。警惕,如同冬眠后被惊动的毒蛇,缓缓昂起了头颅。


    这个自称延州军官、遭奸人构陷而落草的男人!他加入穆柯寨是在她带着文广回娘家之前,父亲穆羽对他信任有加,赞其武艺高强,为人沉稳,处事干练,是难得的将才。寨中上下,也多服膺于他显露出的惊人膂力和干净利落的手段。


    他的出现,时机太巧。杨家刚倒,她带着文广如丧家之犬回到穆柯寨,


    心力交瘁之际,他就如同及时雨般投效而来。他的理由天衣无缝——朝中奸人排除异己,构陷忠良,他李存孝无处容身,仰慕杨家忠义,特来投奔。父亲验看过他带来的“军中文牒”和“伤疤”,信了。起初,她也信了几分,毕竟庞贼手段,她深受其害。


    然而,这数月来,桩桩件件,疑窦丛生!


    先是文广。这孩子自小被她与祖母护在羽翼之下,性子是懦弱顽劣了些,可何时竟染上了赌瘾?那李存孝,每每此时,便恰到好处地出现,以长辈口吻劝解:“少年心性,难免好奇,寨主不必过于苛责。”看似解围,实则包庇纵容!他一个外来的头领,有何资格插手她管教亲子?更遑论将文广引入歧途!


    再是那箭坪中的“意外”!


    箭坪射箭,石锁倾倒……李存孝展现出的力量和控制力令人心惊,那绝非常规军伍出身的军官所能拥有!天下之大,一身武艺何处不能有用武之地?而他在“救援”中,那铁钳般的大手擒拿压制她的关节,身体不可避免的触碰……撕裂她右肩衣襟时,指尖划过肌肤的灼热……那哪里是救援?分明是蓄意的试探!


    接着便是今日这“疗伤”!


    他携药登门,口口声声关切她“撕裂肩伤”。春兰那丫头在一旁帮腔,说什么“李头领一片好意,伤在肩后您自己也难敷药”……她本欲厉声拒绝,可肩头伤处确实牵一发动全身,动作不便。碍于情面,更碍于父亲对他的信任,她勉强应允了。


    屋内,他指尖蘸着那气味霸悍的药膏,沉稳施力按压推散淤青。指法精炼专业得可怕!每一次按压都精准,每一次捻转都刁钻!她能感觉到那药力如同烧红的钢针攒刺,钻入骨缝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在痛楚深处奇异地揉开一丝酸胀的麻痒,一种……骨节松散开的异样舒泰。他口中絮絮关怀寨务,称叹她武艺韧骨,语气恳切,可那低沉的声音,那近在咫尺的、带着侵略性的雄性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将她笼罩。更可怕的是他话语里夹杂的那些软刀子……


    穆桂英的心猛地一沉!她用力甩头,仿佛要将这肮脏的猜疑甩出脑海,动作牵动了肩伤,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又布满了光洁的额头。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疲惫与痛楚的泥沼中疯狂奔突。李存孝!他来历不明,却偏偏能力出众,武艺超群,处事老辣,甚至对寨中庶务都了若指掌!父亲信任他,寨众服他,连文广那不肖子都与他亲近!他如同一根深深扎入穆柯寨血肉的钉子!拔,会带出血肉;不拔,


    终成心腹大患!


    这种人,可以用,我穆桂英自认能压得住他,却绝不可倚为心腹!更不能让他靠近核心!


    杀了他?驱逐他?


    穆桂英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被更深的思虑取代。不可!至少现在不可!一来,他深得父亲信任,若贸然动手,必令父亲寒心,寨中生乱。二来,他加入后,确实为山寨立下不少功劳,训练寨丁颇有章法,在寨中根基已稳,无凭无据,如何服众?三来……她穆桂英终究不是滥杀之人。庞太师之流可以构陷忠良,她却不能仅凭猜疑就断人生死。名将胸怀,容人之量,这是宗保生前常与她论及的为将之道。即便此人心怀叵测,只要尚未露出确凿马脚,只要他还在为山寨出力,她便不能行此绝断之事。


    不能杀,不能逐,那便只能……排挤!将他调离核心!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骤然闪现——明升暗贬!


    练兵大权……穆桂英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紫檀椅冰冷的雕花扶手。李元昊在练兵上确实有一套,那些原本散漫的寨丁,经他操练数月,纪律和配合明显强了不少。这份差事,看似重要,统管全寨操演,位高权重。然而……若只将这练兵之权托付于他,却不给他实际的统兵之权呢?


    练兵是练兵,调兵是调兵!我大宋自太祖爷以来便一直是这个章程!


    练兵场上,他可尽情施展,将寨丁操练得如臂使指。但调动一兵一卒的实权,必须牢牢攥在自己手中!他练出的兵,最终听谁的令?没有调兵权,他练得再好,也不过是替她穆桂英打磨刀锋的匠人!空有虚名,而无实权!将他高高架起,远离决策核心,隔绝他与文广的接触,也断了他借练兵之便培植私党的可能!


    此计可行!父亲那边……穆桂英蹙起秀眉。父亲年事已高,近年愈发倚重这李元昊,视其为得力臂膀。骤然削其权分,父亲未必理解,或许还会怪她多疑苛待功臣。需得寻个稳妥的由头,只需等他立功或是犯错……便可借整合后山防务、加强辽境哨探为由,言明练兵与实战需权责分明,以免令出多门,反生掣肘。将练兵事务全权委于李存孝,正是看重其才,使其专精一务,无旁骛之忧。而调兵之权,则收归中军,由她亲自执掌,或暂交父亲信得过的老成头领,以示公允……


    窗棂外,日影西斜得更深了,斑驳的光点拉长变形,如同狰狞的爪牙,缓缓爬上她汗湿的靛蓝衣摆。肩后那片被揉透的伤处,药膏的凉意已彻底散去,只余下深层的、如同被无数细密针尖持续攒刺的灼痛和麻痒。这


    感觉顽固地盘踞着,顺着肩胛骨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向脊椎深处蔓延,与腰腹间那被强行压下去、此刻却又隐隐泛起酸胀的异样潮热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煎熬。


    她试着想动一动僵硬的脖颈,牵动的肌肉却引来一阵更清晰的痛楚,让她闷哼一声,再次无力地靠回凭几。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这无处不在的怪异感觉,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这张冰冷的圈椅上。方才那谋划权变的清明思绪,被这持续不断的生理折磨搅得支离破碎。


    李元昊……他那双深陷的豹眼,那岩石般冷硬的脸部线条,那低沉如魔咒的话语,还有那只铁掌揉按时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异样感觉……这些影像和感知碎片,不受控制地在混乱的脑海中翻腾、闪现。


    “淤血顽结已被强行揉散泰半……待明日此时……卑职再来换药推拿一次……”


    明日……他还要来!


    一股强烈的抗拒和警惕瞬间攥紧了穆桂英的心脏!不!绝不能再让他靠近!绝不能再给他机会施展那邪门的推拿之术!那不仅是疗伤,那更像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渗透,一种对她身体和意志的双重入侵!


    必须尽快找机会实施那明升暗贬之计!必须将他排挤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决心如铁,却敌不过此刻身体的极度虚脱。强行凝聚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挣扎着想睁开,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视线里,细竹帘缝隙透入的最后一点天光,也渐渐模糊、黯淡下去。书房里,只剩下烛火在铜盏中跳动,将她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被困在网中徒劳挣扎的巨兽剪影。


    浓烈的药味、汗味,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属于她自己身体深处的馥郁荷尔蒙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深深烙进这寂静无声的斗室,也烙进了她此刻虚弱而混乱的神魂深处。在彻底坠入昏沉黑暗之前,穆桂英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绝望地燃烧:李元昊……此人不除,穆柯寨永无宁日……她必须……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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