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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摇曳之时
【床榻摇曳之时】02、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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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8-18
五天后,江南小镇的深秋午后。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发布页Ltxsdz…℃〇M
阳光难得穿透了连日阴霾,带着暖意斜斜洒下。陈琛踏出医院,头顶还缠着
厚厚的纱布,像个刚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朱怡紧紧挨着他,手臂小心地环住他
的腰。
出租车驶过熟悉的街巷,最终停在村子西头一栋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前。
门楣上悬着块朴拙的木匾——「屿岸咖啡」。
这里曾是陈琛父亲经营多年的家庭旅馆,如今底层被他改造成了咖啡馆,再
加楼上两层,拢共六个带厨卫的一室一厅套房,就是他们的家兼营生。他和朱怡
住在二楼最东边那间,既是起居室,也是咖啡馆的后勤中枢。其他房间则依然用
于招揽租客。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熟悉的咖啡豆焦香混合着烘焙糕点的甜暖气息扑面而
来。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落地窗,在浅木色的地板和藤编座椅上投下明亮的光
斑。店里空无一人,只有音响里流淌着低缓的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
生的静谧。
「到家了。」
朱怡的声音很轻,她扶着陈琛绕过吧台,走向后面通往上层的楼梯。
推开二楼的家门,阳光正好铺满了小小的客厅。窗明几净,一盆绿萝在窗台
上舒展着油亮的叶子。小小的开放式厨房里,砂锅在灶上「咕嘟」轻响,浓郁的
鸡汤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饿了吧?炖了一上午的汤。」朱怡扶他坐到柔软的旧沙发里,自己则快步
走进厨房,小心地撇去汤面的浮油,又撒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进去。阳光勾勒着
她纤细忙碌的身影,深色的家居服衬得脖颈修长。
「真香啊,」陈琛靠在沙发里,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久病初愈的沙哑,
「在医院就想这口了。」
朱怡小心地撇去汤面的浮油,又撒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进去,回头朝他浅浅
一笑:「知道你馋,特意多放了点菌子提鲜。」阳光勾勒着她的侧脸,深色的家
居服衬得脖颈修长。
她盛好汤,小心地端过来。
瓷白的碗,金黄的汤,碧绿的葱花,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
「慢点,烫。」朱怡在他身边坐下,把勺子递到他没受伤的左手边。
陈琛接过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润醇厚的暖流滑过喉咙,
一路熨帖到胃里。「唔……好喝!」他满足地喟叹一声,抬头看向妻子,「老婆
的手艺就是没话说,比医院里的那些清汤寡水强一万倍。」
朱怡看着他,眼底漾开笑意:「喜欢就多喝点。医生说喝汤补元气。」
「那是必须的,」
陈琛又舀了一勺,吹着气,「感觉喝完这碗,明天就能下楼磨咖啡豆了。」
「想得美,」朱怡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伤在头上,马虎不得。这几天就给
我老老实实待着,最多在屋里走走。」
「遵命,朱大夫。」陈琛笑着应下,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汤。阳光落在她专注
的眉眼上,那石桥上的血光、冰冷的独角兽红眼……仿佛被这暖融融的汤和眼前
的人暂时熨帖了。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阳光依旧明媚。陈琛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精
神似乎好了些。朱怡在厨房里准备着咖啡馆明天要用的甜点胚子,面粉和黄油的
气味弥漫开来。
陈琛靠在沙发里,看着朱怡收拾碗勺走回厨房的背影。阳光透过窗户,在她
深色的家居服上勾勒出纤细流畅的线条。她微微弯腰在水槽边冲洗,肩胛骨的轮
廓清晰而柔美,垂落的几缕发丝贴在瓷白的颈侧。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做着
最日常的家务,她身上那份从小镇深巷里带出来的温婉清丽,依然如同水乡清晨
的薄雾,干净得让人心头发软。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在同一个弄堂里追逐打闹,一起背着书包穿过青石板
路去上学,又一起从小镇考去了上海的大学。大学相恋,毕业后陈琛拒绝了上海
的公司,执意回到父亲留下的这栋小楼,将底层改成了咖啡馆。朱怡,这个从小
就被街坊邻居赞为「朱家小囡真标志」的女孩,也就毫不犹豫地跟了回来,成了
他的妻子,也成了「屿岸」的另一半主人。
新婚燕尔,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咖啡馆的香气和楼上民宿的租客笑语,便
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乐章。
此刻,朱怡正专注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食材,为明天的甜点做准备。
她微微侧着头,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滑落额前,她下意识地用小指轻轻勾到耳
后,露出小巧的耳垂和线条优美的下颌。面粉的细末沾了一点在她挺翘的鼻尖,
她自己却浑然不觉。阳光偏爱地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纤细而
灵巧的双手,指节匀称,正熟练地揉捏着面团,动作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
感。
朱怡感觉到丈夫的注视,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漾开一个温软的笑意:
「发什么呆呢?困了就再去躺会儿。」
「不困,看你干活也挺好。」陈琛也笑了,声音带着点放松后的慵懒。
朱怡低头继续揉面,面粉在指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想
起什么,走到冰箱前打开门看了看,眉头微蹙:「阿晨,家里好像没什么水果了,
牛奶也快见底了。你能去趟超市吗?就在村口不远。活动活动也好,别总闷在屋
里。」
「行啊,」陈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正好透透气。要买
点什么?苹果?香蕉?」
「嗯,看着新鲜的买点就行,再带盒纯牛奶。」朱怡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
粉,「别买太多,拎着累。」
「放心吧,这点东西小意思。」
陈琛披上件薄外套,拿起手机和钥匙,「那我去了。」
推开咖啡馆的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街上行人寥寥,深秋的空
气带着凉意,却很清爽。陈琛朝着村口那家中等规模的便民超市走去,步伐不快,
但很稳当。
这个村子有个挺普通的名字——南桥村。
这里紧挨着上海的边界线。得益于江南地区极高的城镇化水平,像南桥这样
的村庄,早已褪去了传统印象中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的乡土气息。街道两侧的行
道树修剪得整整齐齐,白墙黛瓦的民居与现代简约的小楼错落交织,偶有一两栋
保留着飞檐翘角的老宅,也被改造成了民宿或茶室。清晨的薄雾里,水杉林的轮
廓若隐若现,而到了傍晚,暖黄的灯光又会从各家窗棂间漫出来,将石板路映得
影影绰绰。
行政规划上,这里仍叫作「村」,人口登记簿不过三千来人,实际却更像是
大上海的郊区扩展,是一个五脏俱全的低密度社区。居住区沿着缓坡层层分布,
商业街从村口的连锁便利店一直延伸到深处的老字号酱园,中间穿插着咖啡馆、
奶茶店和现烤面包房。社区食堂的玻璃门永远擦得锃亮,活动中心里常有老人下
棋的剪影,就连那座由旧祠堂改建的小型图书馆,也总能在周末见到埋头看书的
孩子。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也没有传统乡村的闭塞,这里的一切都透着股被精心
调试过的平衡感。
从「屿岸」到村口超市不过七八分钟的路程,陈琛却走得比平时慢了些。深
秋的风掠过巷弄,卷起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他脚边打了个旋儿。他习惯性地避
开青石板上几处微凹的积水痕——那是去年暴雨时被三轮车碾出的印子,如今成
了街坊们心照不宣的「路标」。发布\页地址{
www.ltxsfb.com
转过街角,五金店老板老张正蹲在门口修一只铁皮水壶,抬头见是他,喉结
动了动,终究只含糊地「哎」了一声,又低头继续敲打壶底。陈琛点点头,目光
扫过对面新开的奶茶店,两个穿校服的女生捧着杯子咬耳朵,突然瞥见他,莫名
的瞬间噤声,只余吸管搅动冰块的哗啦响。
不多时,超市的蓝底白字招牌已经能望见,门口停着几辆电动车。
陈琛摸了摸口袋里的购物清单,指推开玻璃门。
冷气混着打折蔬菜的泥土味扑面而来。超市里人不多,陈琛推着购物车,目
标明确地走向水果区。冷藏柜的冷气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他弯腰去拿最底层的鲜
牛奶。
「就拿这个牌子吧,朱怡一直买这个。」他自语着,把牛奶放进购物车。
就在他直起身,准备去挑苹果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
而是社交软件密集的提示音。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瞬间被数十条未读消息的
图标挤满。最上面一条,赫然来自一个沉寂许久的大学同学群,群名后面缀着刺
目的红色数字「99」。
他随手点开。ltx sba @g ma il.c o m
屏幕瞬间被刷屏的信息淹没:「卧槽!!琛哥!是你吗琛哥?!新闻上说的
是真的假的?[震惊][震惊]」
「@陈琛兄弟!你上新闻了!本地热搜!」
「牛头人症候群???这什么鬼??琛哥你还好吗?[惊恐]」
「链接:突发!江南古镇惊现异界生物袭击!幸存者感染『绿帽病毒』!」
「链接:独家揭秘!『牛头人症候群』全球蔓延,江南地区再增病例!」
「琛哥牛逼(破音)!这都扛过来了!嫂子还好吧?[坏笑][坏笑]」
「@陈琛兄弟!给讲讲细节啊!那怪物长啥样?听说头上长角?」
陈琛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他逐行扫过那些跳动的文字,那些带着夸张
语气词和表情符号的惊叹,那些指向耸动标题的链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
是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自媒体时代。」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随手把手机揣回口袋。
陈琛推着购物车,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在水果区,他仔细地拿起几个红
富士苹果,对着光看了看果蒂的新鲜程度,又捏了捏软硬,这才选出几个满意的
放进车里。接着又挑了一把品相不错的香蕉。
推车来到收银台。前面排着一位老太太,正在慢悠悠地数着零钱。收银员是
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点小镇姑娘特有的淳朴。她正低
着头刷着手机,手指滑动得飞快。
陈琛把东西一件件放到传送带上:牛奶、苹果、香蕉。
传送带缓缓移动,他目光无意间掠过收银员握着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着,停留在一个本地新闻的页面。最上方,一张照片占据了显著位置
虽然打了厚厚马赛克,模糊了人脸和具体背景,但那病房的格局、床铺的颜色,
以及床边隐约可见的纤细身影……
陈琛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下方,一行加粗的黑色标题像烙铁般烫眼。
收银女
孩感觉到陈琛的注视,猛地抬起头,手指下意识地按了锁屏键,屏幕瞬间变黑。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陈琛脸上,随即像被磁石吸引般,定在了他头顶那块醒目的白
色纱布上。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惊讶、确认、窥探到「名人」的兴奋,紧接着
是尴尬和窘迫。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
红晕。「就……就这些?」她的声音有点干涩,拿起牛奶扫码时,手指头有点不
听使唤,扫了两次才成功。
「
嗯。」陈琛应了一声,掏出手机准备付款。
「嘀。」付款成功。
女孩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塑料袋里塞,牛奶盒没放稳差点歪倒,她赶紧扶住,
动作显得更加笨拙。她把袋子递给陈琛时,眼神死死盯着桌面,根本不敢再看他
头顶的纱布,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了。」
陈琛接过袋子,嘴角抽了抽。
超市外面,深秋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洒在村口的石板路上。空气清冽,
带着点枯草和远处河水的味道。陈琛拎着袋子,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屿岸」的方
向走。
刚走出超市没几步,迎面就晃过来几个穿着打扮挺潮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染
着黄毛的小伙子正眉飞色舞地划拉着手机屏幕,跟同伴大声嚷嚷:「卧槽快看!
本地热搜!就发生在咱这儿!被怪物咬了的那个,叫什么……牛头人症候群!
哈哈哈这名字绝了!」
他旁边的同伴凑过去看,也跟着笑起来:「牛头人?啥意思?哦……卧槽!
这么刺激?绿帽癖病毒?真的假的?」
「你看这照片,虽然糊了,但看着挺年轻啊!啧啧啧,他老婆惨咯……」另
一个同伴咂着嘴,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黄毛一抬头,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陈琛。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扫
过陈琛头顶的纱布,又落在他拎着牛奶苹果的身影上。他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
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下意识地用胳膊肘狠狠
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另外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看到了纱布,看到了陈琛那张没什么表情
的脸。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三个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表情从戏谑迅速转
为惊讶、尴尬,甚至带着点被抓包的窘迫。
他们飞快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天、看地、看旁边的店铺招牌,脚步都变得有
些僵硬。当陈琛从他们身边平静地走过时,他们甚至不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连
呼吸都放轻了,只留下身后一片诡异的沉默和空气中弥漫开的、带着八卦与好奇
的尴尬气息。
陈琛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继续走他的路。只是拎着袋子的手指,无意识地
收紧了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几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带着探究、好奇和一种说
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直黏在他身上,直到他拐进另一条巷子才消失。
这个村子太小了,拢共也就三千人。街坊邻居,谁不认识谁家小子?更何况
是这种上了本地热搜的「名人」。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三个年轻人很快就会把
「在超市碰到那个『牛头人』了!」的消息传开,成为今天村里茶余饭后的新鲜
谈资。
不多时,他拐进通往「屿岸」的小巷,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巷子两旁的窗
户里,似乎也有几道目光在他经过时短暂地停留。他甚至听到旁边一户人家半开
的窗户里,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对话片段,恍惚就是在议论自己。
陈琛的脚步依旧平稳,只是微微抿了抿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浅淡的无
奈,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归于平静。他只想快点
回到那个有朱怡在的、小小的咖啡馆。
终于,「屿岸」那熟悉的白色小楼出现在巷子尽头。
夕阳的余晖给它披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纱,玻璃门后的世界显得安宁而遥远。
他推开咖啡馆的门,反手锁上,熟悉的咖啡香和暖意瞬间包裹了他,将门外
的窥探与低语隔绝开来。地址LTXSD`Z.C`Om
他提着装着蔫苹果的购物袋,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归家的
实感上,却也像踏在流言蜚语织就的薄冰上。刚才巷子里那些模糊的低语、超市
收银员躲闪的目光、年轻人戏谑又尴尬的神情,如同细小的冰碴,刺在他心头尚
未愈合的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这些杂念连同超市的冷气一起呼出体外。
家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光线和更浓郁的烘焙香气。
陈琛推门进去。
朱怡还在厨房忙碌。她背对着门口,正专注地将揉好的面团分成大小均匀的
剂子。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给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光。深色的家居服勾
勒出腰肢流畅的曲线,随着她揉捏的动作,肩胛骨在布料下微微起伏,几缕发丝
松散地垂在颈后,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一切都和出门前一样平常、温馨。
「回来了?」
朱怡似乎听到了动静,头也没回,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东西买到了?」
「嗯,苹果和牛奶。」陈琛定了定神,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如常。他将购物袋
放在餐桌上,刻意避开了那些蔫掉的苹果,「店里……下午没人来吧?」他走到
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沾着面粉的手上。
朱怡这才转过身,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鼻尖上果然还沾着一点面粉,显得
俏皮又居家。阳光落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那份担忧和专注纯粹得让人心头发软。
「没,清净着呢。正好让我把明天的点心备好。」她拿起一块湿布擦了擦手,
「你感觉怎么样?出去一趟累不累?」
「还好,活动活动筋骨舒服多了。」
陈琛看着她鼻尖的面粉,心头的阴霾被这熟悉的画面驱散了大半,那荒谬的
念头也烟消云散。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那点白色粉末。指尖触碰
到的肌肤细腻微凉。
朱怡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深,嗔道:「脏死了。」
「明天,」陈琛收回手,顺势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窗明几净的小客厅和散
发着香气的厨房,一种踏实感重新填满胸腔,「咖啡馆能重新开张了吧?歇了五
天,老客们该惦记了。」
朱怡点点头,「嗯!点心胚子都准备好了,明早起来烤就行。豆子也补了新
的,你最喜欢的那个庄园豆。就是……」她顿了顿,看着陈琛头上的纱布,「你
还不能太操劳,就在楼上待着,或者下来坐坐就好,吧台的事我来。)发布LīxSBǎ@GMAIL.cOM邮箱>」
「遵命,老板娘。」陈琛笑着应道,「我就当个吉祥物,坐在角落里喝咖啡
晒太阳,保证不添乱。」他想象着熟悉的咖啡馆重新充满生气的样子,咖啡机运
转的嗡嗡声,客人的低语,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这才是属于他们的、
真实而温暖的世界。
朱怡也笑了,转身继续处理面团:「那就说定了。饿不饿?汤还有,我给你
热一碗?」
「晚点吧,刚喝了牛奶。」
陈琛看着她熟练的动作,面粉在她指间沙沙作响,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韵律。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本搁在茶几上的旧杂志随意翻着。阳光暖暖地晒
在身上,厨房里飘来的黄油和面粉的香气,妻子忙碌的背影……时间仿佛被拉长、
凝固,沉淀出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奢侈的宁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明天的安排,商量着要不要推出个「重新开业」的
小优惠。话题琐碎而家常,却像温柔的溪流,冲刷着陈琛心头残留的冰碴。那些
窥探的目光、刺耳的流言,似乎都被隔绝在这小小的、充满咖啡香和爱意的空间
之外。
夜色渐浓,窗外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小镇染上温暖的色彩。两人简单吃了晚
饭,朱怡收拾好厨房,陈琛也自觉地把碗筷放进水槽。
「早点休息吧,朱大夫。」陈琛看着朱怡眼下的淡青色,有些心疼。她这几
天既要照顾他,又要操心咖啡馆,肯定没休息好。
「嗯,你也该换药了。」
朱怡擦干手,走过来,动作轻柔地解开他头上的纱布。温凉的指尖小心地触
碰着伤口边缘,检查着愈合情况,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馨香。陈琛闭
上眼,感受着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心中一片安宁。
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两人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
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光影。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朱怡先躺下,侧身面向陈琛,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身侧的手上,指尖
微凉。「别想太多,阿晨。」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轻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琛反手握紧她的手。他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凝视着妻子模糊却无比清
晰的轮廓,低低应了一声:「嗯。」
******
疲惫和安心的双重作用下,陈琛很快陷入沉眠。
然而,睡眠并非宁静的港湾。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奇异的热度开始在身体深
处蔓延,并非伤口的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粘稠渴望的燥热。梦境悄然降
临,却不再是他熟悉的、关于咖啡馆暖阳或水乡薄雾的片段。
梦里,他依然在「屿岸」二楼的小厨房。阳光明媚,空气里弥漫着黄油和咖
啡豆的焦香。朱怡背对着他,正低头揉捏着面团,那纤细的腰肢和微动的肩胛骨
曲线,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但这一次,她的身影似乎笼在一层薄纱般
的光晕里,看不真切。
陈琛想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帮她擦掉鼻尖的面粉,或者从后面轻轻环住她。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陈琛熟
悉的、略带汗味的男人气息——是李响!胖子脸上挂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杂
着讨好和某种贪婪的笑容,目光像黏腻的糖浆,紧紧贴在朱怡的背影上。
「嫂子,忙着呢?」李响的声音在梦里被放大了,带着嗡嗡的回响。
朱怡似乎没有察觉异样。她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意,鼻尖上果然
沾着一点面粉,在梦境的光影中异常醒目。
「响子来了?阿晨在……」她的声音轻柔,却像隔着一层水传来。
「老陈歇着嘛,我……我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李响说着,脚步却径直走
向朱怡,靠得极近。他伸出了手,那只粗壮、指节带着老茧的手,没有去拿面团,
也没有去碰工具,而是目标明确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伸向朱怡的脸颊
伸向那点沾在她挺翘鼻尖上的、雪白的面粉!
陈琛在梦中凝视,躯体被无形锁链禁锢,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看着李响带着
不怀好意的笑脸靠近,那只粗壮、指节带着老茧的手伸向朱怡的脸颊,带着一种
亵渎的迟缓,捻起她鼻尖那点雪白的面粉。指尖甚至有意无意地,轻轻刮过了她
的鼻梁……
一股混杂着强烈被侵犯感、异物感以及……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本能深处
的灼热骚动,如同电流般猛地窜过陈琛的四肢百骸。这感觉并非愤怒,而是更原
始、更粘稠的东西,带着异样的兴奋,瞬间攫住了他的意识。他看到李响脸上那
种混合着窃喜与欲望的表情在放大,看到朱怡朦胧的侧脸似乎也泛起了一抹暧昧
的晕染……
一种被入侵的刺痛与随之涌起的奇异满足感猛烈交织。
陈琛的身体在深眠中骤然绷紧,随即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
噪,额头渗出冰冷的汗珠。发;布页LtXsfB点¢○㎡梦境中那种粘稠的燥热感尚未消散,搅动着一种混杂
的陌生反应,让他浑身微微发颤,呼吸有些急促。
窗外天色蒙蒙亮,晨光微冷地渗入房间。身边的被褥尚有余温。
厨房里传来轻柔的切洗声——是朱怡在准备早餐了。
陈琛的目光有些空茫,怔怔地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掌心里的灼热感隐隐
残留着梦中那股想要……渴望更贴近什么的冲动?他甩了甩头,试图让混乱的思
绪沉淀。但那无比清晰的画面,尤其是李响指尖触碰朱怡鼻尖的瞬间,伴随着那
股强烈的骚动感,仍顽固地盘踞在脑海深处。
这就是……「牛头人症候群」?
这个梦……竟是如此具象而强烈?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和紊乱的呼吸。不能
让朱怡察觉任何异样。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微微虚浮地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
泼在脸上,皮肤的燥热稍退,眼底却留下更深沉的倦怠和一丝难以解读的、内在
冲突的暗影。
早餐桌上,气氛如常。
朱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她将煎得金黄
的荷包蛋和温热的牛奶放在陈琛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睡得还好吗?」
朱怡关切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伤口疼?」
「没事,」陈琛端起牛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
稍稍安抚了躁动的神经,「可能……刚回来还有点不习惯。」他努力挤出一个笑
容,目光却不敢在朱怡脸上停留太久,生怕被她清澈的目光看穿自己心底那点龌
龊的梦境碎片。
「那就好。」朱怡点点头,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平静的侧脸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美好,与昨晚那个混乱的梦境形成刺眼的对比。
吃完早饭,两人一起下楼。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熟悉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朱怡动作麻利地打开音响,
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出来。她系上围裙,开始预热咖啡机,准备糕点。陈琛则依言
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朱怡特意为他调制的、奶泡绵密的拿铁。阳
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咖啡馆渐渐有了生气。熟客们陆续推门进来,看到陈琛,都热情地打招呼。
但关心他的伤势,大家似乎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只聊些家常和咖啡。这份
熟悉的氛围让陈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临近中午,一个穿着米色针织衫、烫着时髦卷发的年轻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她是朱怡的同村好友兼邻居,叫刘梅,在村东头也开了家小民宿,性格爽利,
消息灵通。
「小怡!」刘梅熟稔地跟朱怡打了个招呼,又朝角落里的陈琛挥挥手,「阿
晨也在啊,气色好多了!」她径直走到吧台边的高脚凳坐下,要了杯美式。
朱怡一边给她做咖啡,一边笑着寒暄:「梅姐,今天不忙?」
「嗨,淡季嘛,偷个懒。」
刘梅接过咖啡,眼神却带着探究,在朱怡和陈琛之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个来回。
她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朱怡:「诶,小怡,昨天村里都传开了
……那个,阿晨他……真得了那个什么『牛头人』的病啊?」她的语气里充满了
好奇,还夹杂着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朱怡冲咖啡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未减,只是握着咖啡杯
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lt#xsdz?com?com</strike>她将做好的美式轻轻推到刘梅面前,抬起眼,
目光平静地看着好友。
「梅姐,」朱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轻柔的音乐,「阿晨是感染了
一种异界病毒,医生叫它『牛头人症候群』。不过……」她顿了顿,拿起一块干
净的布擦拭着吧台的水渍,动作从容不迫,「他很好。我们现在就想着把店开好,
安安稳稳过日子。」
刘梅显然没得到她期待中更「刺激」的细节,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
堆起笑容:「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就说嘛,阿晨看着就精神!这病毒
听着怪吓人,但人没事最重要!」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眼神却忍不住又瞟向角
落里的陈琛,带着点重新审视的意味。
陈琛坐在角落,阳光晒得他有些昏昏欲睡,昨夜噩梦的残余阴影似乎也在这
份暖意中淡去。他并没有听清吧台边两个女人具体的对话内容,但刘梅那带着探
究和好奇的目光扫过来时,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过,刘梅端着咖啡杯,那点看戏似的兴奋在朱怡平静的目光下终究是没再
冒头。她转而和朱怡聊起村里新开民宿的竞争。陈琛坐在角落里,微眯着眼,阳
光晒得他头部的伤口有点发痒发胀,昨夜梦境残留的异样感觉也在此刻的松弛下
稍稍平复。
午后的「屿岸」平稳地运转着。
咖啡机有节奏地嗡鸣,研磨豆子的香气弥漫。几位常客散坐在四周,看书的
看书,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也心无旁骛。表面看起来,一切与受伤前的日子并
无二致。朱怡依然有条不紊地在吧台与开放式操作台之间穿梭,磨豆、萃取、打
奶泡、装盘上点心。
渐渐的,更多客人走进店面。
熟客老赵端着续杯的拿铁经过陈琛桌旁,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肩:「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啊。」语气是十足的关心,脸上也堆着笑,但拍肩的手似乎比往常重了
半分,而且那笑容底下,眼神在他和朱怡身上快速掠过时,带着一种难言的了然
和……近乎促狭的精光一闪。那不是恶意,更像是一种得知了某个秘密后,忍不
住想窥探其如何表现的兴味。
一位总坐窗边、气质有些清冷的年轻女设计师,目光落在朱怡身上时,也比
平时停留得稍久。她捏着小银匙缓缓搅动着面前的热可可,视线似乎粘附在了朱
怡纤细的腰线,以及随着动作微微摆动的发梢上。眼神里少了过往纯粹欣赏美感
的距离感,多了几分直白的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惋惜,或者说好奇混在一
起的复杂情绪。
「嫂子,今天的豆子香得很啊!」一位熟客张旭刚推门,大嗓门带着由衷的
赞叹,他几步迈向吧台,目光炯炯地落在朱怡手中刚刚拉好花的咖啡杯上。「这
手艺!」他笑着竖起拇指,眼神却从拉花逐渐移到朱怡低垂的眉眼,再滑向她的
脸颊。片刻后,像刚意识到似的,他猛一扭头,对着靠窗位置的陈琛点头,「老
陈!缓过来气色是真不错了!」
这笑容很真诚,问候也熟稔。
老李来得稍晚些,他要了杯冰美式,接过时手指短暂地、轻轻擦过朱怡递过
来的杯壁下方。然后他倚在吧台旁,跟陈琛聊着他最近钓鱼的见闻,语气熟络爽
朗,只是目光在陈琛脸上停留的时间比以往都长。
朱怡正站在操作台后。午后的阳光正好穿过大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落在她
周身。她穿着米白色略宽松的棉麻衬衫,外面系着一条深棕色亚麻围裙,系带勾
勒在她腰部最纤细的地方。
此刻她微微侧身,正专注地清理着磨豆机的残粉。阳光勾勒着她柔和又不失
清晰的侧脸线条。从额头到鼻尖的曲线挺直而精致,下颌的弧度收得恰到好处,
肤色是那种细腻温润的暖白色。几缕没完全束好的乌黑发丝,落在她光洁的颈侧
和微露的锁骨边沿,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地址[邮箱 LīxSBǎ@GMAIL.cOM
于是,她抬起手来,将一缕不安分的发丝顺到耳后,露出形状优美的耳廓和
小巧的珍珠耳钉,那手腕纤细白皙,腕骨微凸,指节修长,动作间带着一种天然
的韵律感。
张旭刚的目光追随着她移动的身影。她走向冷柜取出需要解冻的点心胚子,
俯身的动作自然地牵引出衬衫下背部流畅微凹的曲线,又在挺直腰身后恢复成那
纤细韧直的姿态。深棕色的围裙带子交叉在她腰后收紧,更衬托出从腰肢到臀胯
那优雅自然的过渡弧线。
陈琛坐在角落,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也无法从妻子身上移开。在窗外
斜阳温暖的镀金下,在咖啡氤氲的香气里,在一众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朱怡
身上那份从小巷深处带出的清丽与沉静,非但没有被日常琐碎磨去,反而透出一
种历经变故后、在压力下更显纯净坚韧的光泽。
老李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但内容模糊不清。陈琛能清晰感觉到的,是自己
胸腔内那团源自病毒、又被眼前景象和潜在觊觎不断煽动起来的、令人窒息的燥
热感,正如同岩浆在冰层下翻腾蓄积。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尖微
微发白。
******
夕阳已至。
橘红色的光从「屿岸」的玻璃窗斜斜铺进来,将桌椅和咖啡机都染上一层暖
暖的光晕。客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吧台残留的咖啡香气和角落里流淌的轻柔音乐
在宣告白昼的结束。
朱怡仔细擦拭着最后一台磨豆机,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肩膀终于
松弛下来几分。她抬眼看向角落里的陈琛,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放松:「总算清
净了,累坏了吧?」她走过去,自然地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指腹轻轻揉捏着丈夫
紧绷的肩颈肌肉,「感觉怎么样?伤口还难受吗?」
陈琛抬起头,本想回应给她一个「还好」的笑容,但这笑容只在他嘴角牵扯
了一下,还未成形,就被胸口的剧痛狠狠掐断!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捂紧胸口,
身体蜷缩下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额头上冷
汗瞬间密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剧烈的抽搐和扭曲的
痛苦表情!
「阿晨!
朱怡脸上的轻松瞬间化为惊恐,血色尽褪。她几乎是跪扑到陈琛身边,双手
颤抖着捧住他的脸,声音尖利地变了调:「阿晨!你怎么了?你别吓我!阿晨!」
她看着丈夫蜷缩在地板上抽搐挣扎的痛苦模样,心如刀绞,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
了她。
她猛地反应过来,几乎是连滚爬带地扑向吧台内侧搁在角落里的包,手抖得
太厉害,拉链拉开几次都失败。好不容易拿出手机,屏幕在汗水浸染的指尖下乱
窜。她强迫自己镇定,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拨下「120」,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
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嘶哑变形:「……喂?120吗?!救命!这里是
南桥村『屿岸咖啡』!我丈夫……我丈夫他突然倒地捂胸口……疼得快不行了!
……叫得很痛苦!……快点儿!求求你们快点儿来啊
报完地址后,手机从她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脱,「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她
没有去捡,只是跪在陈琛身边,用手死死压着他冰冷颤抖的手,语无伦次地低声
哭喊着。
「撑住!阿晨……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就来!……看着我!别闭眼!求你了
……
看着妈妈……看着……」她慌乱地呼喊着他潜意识里可能还有本能反应的称
呼,泪水决堤般涌出,滴落在陈琛惨白的脸上。
很快,夕阳的最后一丝残光隐没在窗外的屋檐下,「屿岸」咖啡馆的温暖橘
黄灯光,此刻映照着地上蜷缩抽搐的男人和身边无助哭泣的女人。夜
色彻底吞没
了白昼。凄厉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在南桥村宁静的石板路上撕开了一
道恐惧的口子。红蓝灯光疯狂闪烁,穿透咖啡馆的玻璃门,映亮了朱怡泪痕狼藉、
满是惊恐的脸。
穿着蓝衣的急救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抬着担架冲进来。「病人什么情况?」
一个急救员快速跪在痛苦蜷缩、脸色死灰、呼吸断断续续的陈琛身边,检查
瞳孔、触摸颈动脉。
「……心绞痛……非常严重……他有那个牛头人症候群……医生说会有心脏
风险……」朱怡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用力抓住急救
员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去,「求求你们……救救他!」
「别慌!吸氧!建立静脉通路!心电监护准备!」另一名急救员快速打开急
救箱的口令清晰响起。
冰冷的电极片按在陈琛裸露的胸膛,心电监护仪被推到他身边。「滴滴滴」
的提示音立刻响起,屏幕上原本规律的波形剧烈地上下跳动。冰冷的氧气面
罩扣上了陈琛失去血色的口鼻,白色雾气急促地氤氲开来、又被他异常吃力的吸
气吞入。担架被迅速抬了起来轮子磕在咖啡馆门前的小门槛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哐当」声响。
「让一让!让一让!」
急救员急促的声音响起。
朱怡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手指还死死揪着担架边缘的布料,另一只手抓着
自己单薄的外衣前襟。秋夜的寒意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慌钻进了每一个毛孔。救
护车后门弹开,像一个巨大冰冷的金属怪物张开了口,里面雪亮刺眼的顶灯照得
她眼睛生疼。
她踉跄着也爬了上去。
铁门在身后「嘭」地关上。冰冷的手术灯般的白光刺穿了朱怡的瞳孔,车厢
剧烈摇晃起来,凄厉的鸣笛声盖过了一切。
「病人心室颤动!准备除颤!」车内急促紧张的声音炸开。
朱怡被按压在角落狭小的副医疗位上,泪眼模糊地看着车厢中央。丈夫的身
体在剧烈摇晃的车厢灯光下被揭开上衣,冰冷的凝胶涂上胸口,电极带着令人心
悸的光出现在视线里。
心电监护发出的「滴滴滴」警告声越发尖锐、疯狂地响着,屏幕上那象征心
脏跳动的线条仿佛失去了任何节奏,变成一片混乱、无望的颤抖之海,每一次剧
烈的颠簸都像是要将线条抖碎。每一次陈琛微弱的无意识抽搐都让她心脏骤停一
秒。
狭窄的车厢内,只有仪器冰冷的蜂鸣、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叫和医护人员急促
而令人窒息的口令声来回撞击着墙壁。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光影被红蓝光切
割得支离破碎。
******
监护仪规律的电子滴答声,是这间惨白病房里唯一固执的声响,一声,又一
声,冷硬地切割着沉寂的空气。每一次短促的「滴」,都像是在丈量陈琛悬在生
死边缘的那口气。
陈琛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喉咙干涸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细微的
吞咽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他发出一声模糊、沙哑的呻吟,这声音微弱得几
乎被监护仪的滴答声吞没。
「阿晨?!」
一个嘶哑、带着浓重哭腔却又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像一道
闪电劈开了他意识里的混沌。
是朱怡。
陈琛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那沉重的铅块,艰难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白炽灯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的光晕。
适应了好几秒,视野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怡那张憔悴到极致的脸。
「老……婆……」
陈琛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阿晨,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啊!」朱怡几乎语
无伦次,俯下身,用脸颊紧贴着他的额侧,仿佛要汲取他真实的温度来驱散自己
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陈先生,感觉如何?」一个沉稳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陈琛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站在床边,金丝眼镜后的目
光带着职业化的关切,但深处是严肃的审视。他手里拿着病历夹。「痛……」陈
琛嘶哑地挤出这个字,试图去摸胸口,却被朱怡小心地按住了手。
「别乱动,阿晨,你刚缓过来。」
朱怡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转向王医生,「医生,他……」
王医生点点头,示意朱怡少安勿躁。他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监护仪的数据上,
又仔细查看了陈琛的脸色和瞳孔。「陈先生,你现在能清醒地交流,是个非常好
的迹象。」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是,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
也告诉朱女士,今晚你经历的,是急性心肌梗死。」
「心……心梗?」
陈琛的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早有预感,但被医生亲口宣判,那沉甸甸的死亡
阴影瞬间压得更实了。朱怡倒吸一口冷气,攥着陈琛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
进他的皮肤里。
「是的。」
王医生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进行了紧急抢救和
冠状动脉造影检查。结果显示,你的心血管本身并没有发现严重的器质性病变,
比如明显的动脉粥样硬化斑块堵塞。」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结合你之前的病史——头部创伤、
明确感染『牛头人症候群』病毒,以及入院时血液中检测到显著升高的应激激素
水平——我们综合判断,这次心梗的诱因,高度指向病毒引发的剧烈精神应激反
应。」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滴……滴……滴……」的声响,此刻听
起来更像是为陈琛的生命敲响的警钟。朱怡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哆嗦着,
看向陈琛的眼神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心痛。
王医生的目光锐利地落在陈琛脸上,带着穿透性的审视:「陈先生,你出院
回家这段时间,是否经历了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者,遭遇了什么让你感到极度焦
虑、愤怒、或者……难以承受的精神刺激?尤其是,那种可能与你感染的『牛头
人症候群』病毒特质相关联的刺激?」
刺激?
陈琛的呼吸一窒。
超市收银员躲闪的目光和手机上弹出的「绿帽病毒」标题;巷子里年轻人毫
不掩饰的、带着戏谑与好奇的打量;老赵拍肩时那了然又促狭的眼神;张旭刚在
朱怡身上逡巡时那过于直白的欣赏;还有昨夜那个清晰得可怕的梦——李响那只
带着老茧的手,捻起朱怡鼻尖面粉时自己心底翻涌的、混杂着刺痛与灼热兴奋的
诡异洪流……
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能说什么?说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和流言?说那个荒诞又羞耻的梦境?
在妻子面前,在医生面前?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喉咙。他猛地闭
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他选择了
沉默,只有紧握成拳、放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暴露着
内心翻江倒海的风暴。
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回答。
朱怡看着丈夫紧闭双眼的痛苦模样,又看看王医生了然叹息的表情,只觉得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之前医生说的「心理压力积累」「心梗性猝死」,那
些还带着医学名词距离感的警告,此刻伴随着丈夫病床上惨白的脸和监护仪冰冷
的滴答声,化作了悬在头顶、寒光闪闪的铡刀。
这个病,是真的会要命的。
不是遥远的威胁,是刚刚擦身而过的死神吐息。
王医生再次叹了口气,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我理解这
很艰难,陈先生,朱女士。但逃避不是办法,这个病症需要专业的心理干预来管
理,否则下一次的应激反应,未必还能这么幸运。」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夫妻二人,上面显示着一个微信名片。
「这位医生,是我们医院特聘的心理专家,在应对『牛头人症候群』相关的
心理疏导和伴侣关系调适方面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也是『界域防卫署』推荐的合
作方。她会从专业角度帮助你们理解病毒的影响,学习如何疏导压力,建立有效
的应对机制。」王医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我强烈建议你们尽快联系
她。这关系到陈先生的生命安全。」
朱怡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微信名片上,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一块浮木。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手机扫了那个二
维码,发送了好友申请。动作完成,她像是耗尽了力气,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
指节发白。
「谢谢您,王医生。」朱怡的声音有些发飘,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王医生点点头,收起手机。「陈先生需要绝对静养,至少再观察48小时。注
意情绪平稳,有任何不适立刻按铃。」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仪上相对平稳的数据,
又对朱怡投去一个带着鼓励和提醒的复杂眼神,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单调重复的「滴答」声,还有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
朱怡缓缓转过头,看向病床上的陈琛。他依旧紧闭着眼,但紧握的拳头微微
松开了,无力地搭在身侧,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又
深陷泥潭的疲惫和绝望。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惨白的脸上投下几道明暗
相间的条纹,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巨大的恐惧攥紧了朱怡的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覆上陈琛床边的手。
她的手也在抖,但掌心传递出的力量却异常坚定。
陈琛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
眼角汹涌而出,沿着太阳穴,迅速没入发丝里。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用尽全身残
余的力气,反手,死死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回握住了朱怡的手。
两只冰凉、颤抖的手,在惨白的病床上紧紧交握。
监护仪上,代表心率的绿色线条,在相对平缓的波段中,偶尔会突兀地跳起
一个尖锐的小峰,又迅速回落,如同他们此刻悬在深渊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
回响的心跳。那规律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病房里,一声,又一声,冰冷地敲
打着。
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持续敲打,像冰冷的秒针计算着劫后余生的每
一寸光阴。两只紧握的手传递着无言的力量,也传递着劫难的余波与沉重的负担。
朱怡的手心渐渐有了温度,但那温度驱不散的,是心底盘踞的寒意和对未来
的巨大恐惧。
就在这时,朱怡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发出轻微的震动。
她浑身一激灵,几乎是屏住呼吸,低头看去。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一条微信通知:已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
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朱怡的心猛地一跳,立刻点开对话框。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你好,朱女士。我是王医生推荐的心理医生,我叫迦纱。请问你现在方便沟通
吗?陈先生情况如何?」
朱怡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微微侧向陈琛,让他也能看到。
「阿晨,医生……心理医生加我了。」她的嗓音沙哑。
陈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名字上。
头像是一段充满艺术感的几何线条,简洁而神秘。
他喉咙干涩,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朱怡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小心地敲击。
「迦医生您好!谢谢您!」
「我是朱怡。我丈夫陈琛刚醒过来,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但人还很虚弱。」
很快,回复来了。
「明白。朱女士,辛苦你了。陈先生刚经历心梗,需要静养。我们暂时以文
字沟通,避免打扰他。请先告诉我一些基本的情况,比如你们出院多久了?在发
病前,陈先生是否表现出明显的焦虑、烦躁或其他异常情绪?任何细节都可能有
助于判断。」
朱怡看着问题,又抬眼看了看陈琛。
陈琛正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疲惫,嘴唇紧抿着,没有丝毫要开口解释的
意思。那些超市里的目光、巷子里的低语、咖啡馆里的审视,还有那个让他惊醒
的、羞耻的梦……
他显然没有倾诉的打算。
朱怡的心沉了沉,只能凭自己的观察和感觉回复。
「我们昨天下午刚出院。发病前……他看起来……都挺正常的。不过今天一
整天,我们基本都是在忙工作,我也没太注意他……我们是自己开的咖啡馆……
哦对了,我丈夫昨天下午刚回家不久,又出门买东西来着。大概也就这些,
您看……」
对话框沉默了片刻,迦纱医生的回复才再次出现。
「朱女士,如果仅凭表面观察无法解释这次突发的心梗,那么我们有理由相
信,在陈先生出院后这短短一天半内,他必然接触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针对
『牛头人症候群』特质的刺激源。这种刺激可能极其隐蔽,但其引发的精神应激
剧烈程度,足以在极短时间内触发致命的生理反应。」
病房里,监护仪的规律滴答声像无形的秒针,一下下敲打着紧张的空气。
朱怡的手指下意识收紧,攥得手机边缘硌痛了掌心。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病
床上的陈琛。陈琛也正看着她,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惨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
的直线,眼神复杂难辨——有尚未褪去的虚弱,有劫后余生的茫然,但更深的地
方,似乎翻滚着难以言喻的羞惭和……一丝抗拒?
「阿晨……」
朱怡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音,她感觉喉咙干涩无比,那个悬在心头、被刻意
回避的猜测,已被心理医生的医学逻辑抽丝剥茧般逼近了核心。她深吸一口气,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句盘旋已久的话捅了出来:「迦医生的话……你看到
没?她说……但是这个『病』,按说……刺激源应该是我……」
她顿了顿,那句「被别人碰触的意淫」终究无法宣之于口,只能换了个委婉
却更令人尴尬的表述,「应该是你对我……对那种情境有反应才对。但咱们这几
天下来,明明没发生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脸颊也微微发烫。
这不只是羞怯,更是面对丈夫隐秘欲望被迫挑明的难堪。
陈琛的呼吸明显一滞,眼神瞬间躲闪开,落在惨白的被单上。
被子下,他搁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青筋微现。
出院后经历的一切——超市收银员躲闪的眼神、巷道里年轻人戏谑的审视、
老赵意味深长的拍肩、张旭落在朱怡身上过于直白的目光,还有那个如附骨之疽、
清晰到令人战栗的关于李响的梦……它们如同尖锐的碎片在他记忆中搅动。这些
能说吗?哪一条不是指向自己心底最不堪的角落?尤其是在刚刚被妻子「保护」
着从死神手里挣扎回来的此刻!
迦纱医生的头像再次闪烁,信息来得迅速而果断。
「朱女士,陈先生,电话、语音或文字交流在此时都存在巨大局限。我强烈
建议,等陈先生这次出院脱离危险期后,你们两位务必抽时间,与我进行一次面
对面的深入交谈。」
「地点可以在我的诊室,也可以选在能让你们感到放松的环境,比如你们的
咖啡馆,在非营业时间。我们需要在一个安全、不受打扰、并且能观察到即时细
微反应的空间里,厘清导致这次心梗的具体刺激源。这直接关系到后续治疗的方
案和陈先生的生命安全。」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坦诚是战胜病毒应激的关键一步。」
病房里一片沉寂。
迦纱的名字和她清晰的要求悬停在屏幕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琛的目光从被单移到妻子的脸上,她眼中的担忧和决然刺痛了他。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微弱:「……好。」
「嗯。」朱怡用力地应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好的,迦医生。我们一定去!等阿晨情况稳定出院后,我立刻跟您约时间,
当面聊!麻烦您了!」
接着,朱怡将手机锁屏,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金属外壳磕碰出轻微的脆响。
恰好同时,门帘被拉开,一名护士走进来做常规检查,暂时打破了这份令人
窒息的尴尬。量血压、测体温、换输液袋……机械的流程结束后,护士叮嘱几句
便离开了。
病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重新变得粘稠。朱怡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陈琛的目光游移不定,最终落
在窗外远处楼宇的霓虹灯牌上。之前生死相依的亲密感,被心理医生那番话和朱
怡的「捅破」戳穿了一个洞,露出底下难以启齿的真实,让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
说什么。
过了良久,朱怡探身将陈琛的手从被子里轻轻拉出来,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
他的手依旧冰凉。
「别想太多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现
在最要紧的是你赶紧好起来。」她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一个简单而
充满依恋的动作。
陈琛身体轻微一颤,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涩。他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仿佛
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力气大得朱怡都微微生疼。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低声
嚅嗫着:「……老婆……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
朱怡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抬起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眶又红了,「该说
对不起的是那个怪物和那该死的病毒!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见那个心理医生,」
她语气坚定起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一起问个清清楚楚!」
「嗯!」陈琛用力点头,将朱怡的手握得更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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