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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书】(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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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8-13


    第十七章 怎么不夸我聪慧?


    央梨自从闺中时便跟着陆晏吟,她只比陆晏吟小两岁,两人算是一同长大。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寻╜回?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ba@gm`ail.ㄈ`òМ 获取


    未出阁时陆晏吟便有不少爱慕者,央梨跟着她见得多了,自然也知道如何应对。方才她从铺子里出来时就看见贾宗濂挡在自家主子面前,一副欲要搭话的样子,一时起了些无名怒火,说话时不自觉带了火气。


    贾宗濂见状,自知自讨没趣,收回了手。


    陆晏吟伸手拦过央梨,礼貌的浅笑道:“妾的丫鬟来了,还是谢过郎君。”


    她差央梨付了钱,拿了话本要走,道:“妾告辞。”


    说罢,她转身和央梨走了。


    贾宗濂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眼。


    直到那小贩连叫他几声,他才回过神,发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已经走远。


    他朝小贩开口:“你摊子上的《牡丹亭》我全要了。”


    *


    今日吏部衙门里事情多,散衙很晚,荀鉴归家时已经是戌时。


    他本以为陆晏吟已经睡下,进了院子一看,屋内还亮着。眉华她们几个没在屋里,正在院里的那颗丑树下头坐着看月亮,没注意到荀鉴。


    荀鉴推门进去,陆晏吟正专心练字,听他回来了,却没抬头,道:“回来了。”


    荀鉴应了一声,走到案边看她宣纸上的字迹。两个月的功夫没白费,陆晏吟的字相比刚成亲那会儿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荀鉴说:“吾妻刻苦,这字写得娟秀,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陆晏吟停了笔,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


    “怎么不夸我聪慧,一点即透呢?”


    荀鉴看她这幅样子,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道:“妻甚聪慧。”


    陆晏吟笑意更甚,说:“我让央桃传晚饭。”


    “你用过了吗?”荀鉴解着袍子,问。


    “你传消息回来那会儿还不饿,便想着等你一起。”


    “还是要按时用饭,药喝了?”荀鉴偏头。


    “还没有,”陆晏吟摇头,“都几日了,也该停了吧……”


    “不成。你身子一向不好,该好好听大夫的嘱咐,总是不好好吃药怎么行?”


    荀鉴将换下的官袍搁在衣架上,从袖口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包东西。


    “良药苦口,阿吟怕苦,用过药后吃些蜜饯便没那么难受了。”


    陆晏吟打开油纸,见里面各色的果干都有,拿起一颗梅子放到口中,有甜意在口腔间散开。


    她笑了,抬头看着荀鉴,忽然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去。


    “嗯?”荀鉴走过去。


    陆晏吟站起来,拽了他襟口让他微微俯下身,自己则踮了脚,往他唇上碰去。


    梅子的甜被两人平分,萦绕在彼此的齿间。


    “多谢。”


    话闭,她感觉腰间微热,是荀鉴揽了她的腰,陆晏吟心道不妙,忙向后撤去。


    荀鉴没松手,追着她亲。


    “……还未用膳,我饿。”


    两人正耳鬓厮磨,屋外却响起叩门声,“夫人,奴婢进来了?”


    陆晏吟忙去推他,清了清嗓子让她进来。


    荀鉴轻声叹了口气,将她松开了。


    央桃不知道荀鉴在屋内,推门进来时一愣,下意识又要退出去,被陆晏吟眼疾手快叫住了。


    “传晚饭吧。”她吩咐道。


    央桃点了点头,知趣的快速退出了屋。


    荀鉴去了里间净手,出来时在案上看见白天陆晏吟买的那本《牡丹亭》。


    他拿起来,随手翻了两页,道:“良辰美景奈何天。”


    “你今日出去逛了?”


    陆晏吟说:“家中怪没意思的,去了趟吉祥大街。”


    她说着,忽然想起书摊前的情景,道:“有件事说给你听。”


    “你说。”


    看荀鉴神色认真,陆晏吟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正事。”


    她拿了块白日里买的糕点,说道:“今日我在摊子前买书,付钱时才想起将钱袋给了央梨,一时拿不出来,身边有人要先给我一道结了,被央梨好一顿呛。”


    “这小丫头,年岁不大倒是警觉,以为来人心怀不轨张口便呛,那人都被她说愣住了,”陆晏吟边回忆边好笑道,“她这个性子,倒是和央桃一点不同,也不知道以后遇见个倾慕的郎君又是什么样?”


    荀鉴听了,捕捉到什么一样,问:“你说有人要给你一起结了?”


    陆晏吟点头,他又问:“倒是热心肠,什么人啊?”


    “是个姓贾的郎君,他说他在……在都察院任职?”


    荀鉴敛了眸子,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想了想后开口:“都察院?姓贾?”


    “是,怎么了?”


    “他叫贾文仲?”


    陆晏吟:“似乎是……你怎么知道?”


    荀鉴道:“他倒是好心的很嘛。”


    顿了顿后他又缓缓开口:“这人与我打过照面,不像是安守本分之人。”


    第十八章 对不住


    陆晏吟问:“怎么了?”


    荀鉴沉吟片刻,道:“前几日我去冯尚书宅中赴宴,他也在。”


    “这人很得刑部尚书冯中彬的青眼,”他抿了一口茶水,“对他赞美有加,他如今在都察院经历司,别看现下只是个经历,若是攀上了刑部尚书,往后的事都不好说。”


    荀鉴回忆着上次宴席上的情景,又道:“上回我是头一次见他,可总觉得眼熟,像是先前在哪见过一样。”


    陆晏吟说:“眼熟?”


    荀鉴颔首,“可他见了我却没什么异样,许是我记岔了吧。”


    “这个贾文仲看起来年岁不大,他是哪一年入仕,如今竟已经是个六品官?”


    听陆晏吟这么问,荀鉴忽而笑道:“阿吟倒是看得挺仔细的。”


    “讲正事呢。”陆晏吟轻拍开他的手,嗔他。


    荀鉴想了想,道:“比我早两年,是宣仁六年。”


    “这样说来,”陆晏吟在心里数着年份,“叁年,却还只是个经历,是否真有资质也难说。”


    “冯中彬一个二品大官,无缘无故对这样一个人赞叹不已,倒是有些意思。”


    两人正说话时,眉华已将饭菜送上来。


    荀鉴给陆晏吟夹了菜,说:“听冯中彬的意思,估摸着是要提拔他。”


    “他在刑部,那贾文仲在都察院,手竟也能伸的过去吗?”陆晏吟有些惊讶。


    “圣上圣体不安,朝中早已是四分五裂各成党派,冯中彬笼络官员自有一套,手都能伸到诏狱里去捞人,这又有何难?”


    宣仁帝李旸在位已是第九个年头,从年前便圣体抱恙常有不适,这事陆晏吟也知道,有一回父亲下朝后,还讲起李旸在朝堂之上昏厥一事。那事一出,立储之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众说纷纭,李旸卧病在床被气得不轻,因为这事大发雷霆,一连处置了几个官员。


    再往后,除了内阁阁老孔梦谐偶尔谏言,几乎再没人贸然提过。因此,一直到现在大景也无储君。


    陆晏吟只道或许是帝王年迈,对于政事心有余力不足,实在没想到如今朝廷之上已经乱作一团,刑部之人竟能干预都察院官员升迁之事,属实荒谬。


    陆晏吟说:“你方才说,他去诏狱捞人?”


    见荀鉴点头,她皱起眉头:“什么人?”


    “岳丈或许知道,是户部的人。”


    “这......”陆晏吟瞠目结舌,“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权,其中竟无一人敢参冯中彬吗?”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愣住了。


    都察院......


    冯中彬只手遮天,都察院也不过是他袖中之物,院中官员只怕要以他马首是瞻。


    “那孔阁老可知道此事?”陆晏吟又问。


    荀鉴道:“孔阁老与父亲有书信往来,应该是知道的。”


    “此事并非全无办法,”荀鉴搁了筷子,“刑科都给事中骆必蓁与我是同窗,他能辨忠奸,不会坐视不理。”


    “现下还不能打草惊蛇,只待时机。”


    *


    夜里又下起雨,淅淅沥沥的扰人清梦。


    陆晏吟陷在梦中。


    梦中的场景看不太真切,朦胧得很。迷蒙中似乎来到了一处地方,她环顾四周,只有自己在这儿。


    天上的云变化莫测,梦里也下着雨。雨珠将本就不清晰的视线模糊,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抬头时发现自己到了诏狱。


    身穿囚服的不是自己,而是荀鉴。


    和上回的梦不同,荀鉴没受伤。他一身官袍站在栅栏里,朝她笑着开口:“你来了?”


    陆晏吟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瘦削的手腕,却抓了个空。


    荀鉴笑着,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低头,有血溅在自己的长衫上。


    陆晏吟惊叫一声,要去扶他,却被身后凭空出现的几个人向后拽去。<s>发获取地址ltxsbǎ@GMAIL.com?com</s>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


    “圣上下令,荀家上下满门抄斩。”身后的人开口,语气阴森。


    陆晏吟回头,看见一张年轻的面孔。


    “荀大人,你也有今日。”那人走进去,拍了拍荀鉴的肩膀,阴笑着道。


    荀鉴却没答话,看着陆晏吟轻声开口时已是泪流满面:“对不住,对不住,阿吟。”


    陆晏吟疯了似的挣开禁锢,要冲上前去,被那年轻面孔拦住了。


    “夫人不认得我了?”


    慌忙间陆晏吟抬起头,看见那张脸逐渐清晰,变成贾宗濂的模样。


    她眼睁睁看着荀鉴被带走,大声地质问他:“我也是荀家人,怎么不杀了我?”


    那贾宗濂却冷冷一笑,“夫人莫不是糊涂了?你与荀鉴已然和离,他此时必死无疑,你要为他殉情不成?”


    殉情。


    她心一横,趁他不备抢了狱卒的匕首,狠狠刺向颈间。


    有鲜血汩汩涌出,她望着荀鉴离去的方向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她看见荀鉴正皱着眉轻声唤她。


    “阿吟?醒醒!”


    第十九章 你会死吗?


    陆晏吟“嗯”了一声,声音沙哑道:“.....醒了。”


    荀鉴将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鬓,温柔的问:“梦见什么了?”


    “一个很不好的梦。”陆晏吟埋首在他颈间,脸上残余的泪珠沾湿了他领口。


    她声音闷闷的,叫他名字:“明彻。”


    “嗯?”荀鉴停了抚摸的动作。


    “朝中局势混乱,各方势力互相轧斗,”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你会死吗?”


    陆晏吟不信神佛,也不信命运。可梦中的场景真实的让她害怕,不得不问出这样的问题。


    荀鉴在黑暗中笑了一下,顺着她的发轻轻拍着。


    “不会的。”


    他不知道陆晏吟梦到了什么样的场景,但他能够感觉她此时的脆弱。这样的话说出口很轻松,要做到却不简单,荀鉴明白。


    他在开口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尽管这有些沉重,他却还是故作轻松,像少时将树上的风筝取下来递给她时一样轻松。


    陆晏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情。


    她本是个比较淡然的人,不愿意起什么波澜。和荀鉴成婚后过得与想象中差不多,每日睁眼后面对的一切和前一日都没什么太大分别,日子就像一面镜子,光滑的能够照出往后的路。


    这样平滑的镜面中不会有愁容。


    可她躺在荀鉴怀中,占有着他的怀抱,翻涌上来的痛感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一些年久凋残的记忆被重新拾起来,在某个瞬间倏然跃出,大声的呼喊她,仿佛一位消失很久的故人等待对方朝自己开口,道句许久不见。


    陆晏吟站在少时回忆的对面哑口无言,她惊觉此时的疼痛与当年荀鉴离开时一般无二,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望不到头。


    这样的感觉太过难捱,以至于她不得不再次开口,“你保证。”


    荀鉴轻叹一声,低头吻着她的眉心。


    他说:“我保证。”


    *


    深夜,西城宅邸。


    骆必蓁没睡着。清冷的月光照进窗子,他在榻上辗转反侧。


    从收到孔梦谐的密信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自己不知叹过多少声,忽然,他从榻上坐起来,翻身下榻点亮了烛火。


    夜风习习,骆必蓁到窗边关上了窗子的缝隙,坐在案前将抽屉里那封信又拿出来。


    被深黄色信封包裹的纸页在烛光下不甚显眼,骆必蓁将信纸展开,挪了蜡烛到眼前。


    上面的字瞬间被照清晰——伺机而动。


    骆必蓁神色严峻,目光在这四个字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用蜡烛点起纸页一角将它点燃。


    纸页被烧成灰烬,撒在桌面上,骆必蓁伸出手指捏起一小撮,最终将它吹散了。


    廊下忽然走近个人,骆必蓁一怔,厉声道:“谁?”


    外头的人被这声吓住了,顿了一下后开口:“元举,怎么还没歇下?”


    骆必蓁听得是母亲,赶忙将门打开,要扶了她进来。


    骆母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关切的问他,骆必蓁随便找了个由头,骆母又叮嘱了几句后,在儿子的目送下离开了。


    秋风吹动骆必蓁的袖口,他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迟迟没有关上门。


    他站在门口红了眼眶。


    *


    陆晏吟是在次日晌午时到的陆宅。


    她进院子里时母亲正站在院里的金鱼池边,手里捏了一小把鱼食。


    “母亲。”陆晏吟笑着开口唤她。


    周致仪将鱼食给了一旁的丫鬟栗福,陆晏吟伸手搀过她,道:“女儿好想你啊。”


    “娘也想你。”


    “晨起收了你的口信,一早便备下了你爱吃的菜,”周致仪朝她身后看去,“怎么就你一个人?”


    陆晏吟在院中的石桌边坐下,道:“衙门里忙得很,明彻这几日实在走不开。”


    她环顾四周,问:“父亲可在?”


    “他在书房,你去找他吧。”


    陆龄生今日休沐,从晨起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陆晏吟叩门进去时,他正伏案写东西。


    见陆晏吟来了,他开口:“吟儿,过来坐。”


    陆晏吟走到他跟前坐下,道:“父亲在写什么?”


    陆龄生摸了把长须,说:“公务罢了。今日怎么忽然回来了?”


    他提了笔,却没立马落下,见陆晏吟没说话,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晏吟神色凝重,将屋内的仆从屏退。


    “父亲手下的人可有个叫王俭的官员被下了诏狱?”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龄生搁了笔,道:“却有其人,他欲在狱中自裁,被救下了性命。”


    “那此人现在何处?”陆晏吟又问。


    “他办差有误酿成大错,此时应当还在狱中。”


    陆晏吟见他不肯多讲,问:“王俭在哪,父亲当真不知吗?”


    陆龄生看着她,声音低了些。


    “吟儿,你是听到了什么?”


    第二十章 良辰美景


    陆龄生想了想,又问:“是荀明彻说与你的?”


    陆晏吟颔首,观察着他的神情。


    陆龄生没有怎么惊讶,只是叹了声气,问她:“你要说什么?”


    “人是刑部尚书带出去的,他身在刑部却插手都察院官员之事,何其荒谬?”陆晏吟道。


    见陆龄生不语,她又问:“父亲是如何打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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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吟儿,”陆龄生坐在圈椅里,沉吟片刻,“你不该过问这样的事。”


    陆晏吟听了,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是朝臣,但我是大景的子民,生逢乱世已是不幸,国朝又岂能容得下这样的奸佞?”


    “奸佞?”


    陆龄生呵呵一笑,转头看她:“你说他是奸佞,我也说他是奸佞,可他就真的是奸佞了吗?”


    “奸佞与否,在于圣上的决断,在于天下百姓之口,不在于你我之口。”


    大景从建立到如今已经二十余年,站在奉天殿的臣子数不胜数,被称为“奸佞”的少之又少,这不是因为所有臣子真的与君王全然一心,而是“奸”这个字眼太重了。


    每个人自踏上仕途这条道路时所怀揣的理想是一样的,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为的就是将自己的治国理想全部奉献给国朝,为大景注入属于自己的力量。


    可真正站在天子面前时,这样的想法却因为太过理想而显得天真。臣子一生呕心沥血,一人之下不是幸事,得遇明君才是幸事。


    陆晏吟不明白,因为她太急于用忠奸去定义一个人,而忽略了真正决定忠奸的人。


    陆龄生为官数十载,与形形色色的官员皆打过交道,他见过群臣因为天子的一句话吵作一团,也见过他们束手无策乃至掩面叹息的样子。正因为此,他才无法轻易的去讲忠奸二字。


    陆晏吟敛了眼眸,没再说话。


    “此事莫要再提了。”


    “可......”


    “是非如何,接下来自有定夺。”


    陆晏吟还欲再说什么,陆龄生却挥了袖子起身离开了。


    书房只剩下她一个人。


    瑟瑟秋风入窗来。她苦恼的靠在椅子里,想了很久。


    就算宣仁帝昏聩无能,群臣有心无力,难道就要这样放任下去吗?


    真的是她错了吗?


    ...


    荀鉴今日回来的很晚。他进屋时陆晏吟没睡着,靠在枕上捧了本书,书页被翻得哗哗响。发布页地址(ww*W.4v4*v4v.us)


    他去了里间沐浴,出来时,发现陆晏吟还在看书,面上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荀鉴走过去,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下。


    “今日回去见了岳丈岳母,开心吗?”


    陆晏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想起白天父亲的话。www.LtXsfB?¢○㎡ .com


    她合上了书丢到一边,想了想,开口问荀鉴:“你觉得,我固执吗?”


    没头没脑这么一句,荀鉴问:“这话怎么讲?”


    陆晏吟将白天的事讲给他,荀鉴却笑了。


    他伸手摸着陆晏吟的发,道:“吾妻眼界辽阔心系家国,何错之有?”


    陆晏吟撇了下嘴,打断他:“你净会说好听的话哄我......”


    荀鉴道:“只是此时朝中情况错综复杂,有些话确是不好说。”


    “冯中彬要除,却不能此时除。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各部皆有他的党羽,贸然行事只会引火烧身。”


    陆晏吟听了,又道:“这我明白,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我身在闺中知道的只是片面。我只是不懂,父亲为何对此事这般态度?”


    “岳丈为官清正,不会置之不闻,他或许还在观望形势。”


    “形势?你是说——”


    冯中彬在六部中埋有眼线,他不会只凭信任做事,手中还捏着官员的命脉。六科都给事中能直通圣上,手握这么大的职权必然是冯中彬的眼中钉,笼络不了,那就只能除掉,就算有人逆风执炬偏要此时站出来,最后的结果也只是白白送命,到时打草惊蛇,逼得冯中彬当堂翻脸便不好收拾了。


    圣上如今尚在病中,且不说弹劾的折子递不到御前,就算到了御前,天子如何定夺众人也只是猜测,并不能斩钉截铁的保证一定能拿掉冯中彬。


    户部和吏部知道他的勾当却不能此时说,因为他们在等。


    陆晏吟忽然明白了。


    他们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水到渠成的机会。


    “想通了?”荀鉴问。


    陆晏吟点了点头,眸光晶亮。


    她说:“是我见识短浅......”


    荀鉴一笑,用手指抵到她唇边。


    “良辰美景,我们不谈这些。”


    陆晏吟看着他:“那你想谈什么?”


    荀鉴眼中笑意更甚,他伸手抹了发尖的水珠,在指腹揉开,道:“有趣的事有许多,让我想想。”


    陆晏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枕边的那本册子正暴露在他眼中。


    她一顿,伸手要去挡,却被荀鉴抓住了手腕。


    “慌什么?”


    陆晏吟从他的笑意里感觉到一丝危险。


    第二十一章 “去将蜡烛、灭……灭了。”


    “嘶,疼……”陆晏吟惊叫出声。


    荀鉴咬她脖颈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低声说:“我轻一些。”


    陆晏吟轻推他:“你就是为了做这个?”


    “嗯,”荀鉴抬头,“你怎么有些失望?”


    “你想多了,把书还我。”她伸出手要去拿荀鉴手里的册子。荀鉴没给,当着她的面将册子翻开了。


    陆晏吟看过去。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对男女,两人衣衫凌乱,贴在一起,女子背靠着那男子,胸前双乳裸露在外,身下和男子紧密结合。


    她看清后飞快闪开眼,只见荀鉴神色耐人寻味,正盯着自己瞧。


    “你看我做什么?”


    荀鉴没开口,她却有些急促,道:“这书,我,我是因为好奇才看了两眼……”


    陆晏吟别过了脸,“你不信便罢了。”


    荀鉴听了,说:“我没说不信。”


    陆晏吟脸有些发烫,她看见荀鉴又翻了两页,真诚的赞道:“好书啊。”


    他开口时不见一丝轻佻,反而很认真,陆晏吟有种错觉,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写男女情事的书,而是令人读来忘俗的诗经。


    不得了。


    她看着荀鉴的样子,不知怎么呼吸渐渐加快,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这册子是母亲周致仪今日塞给她的,她拿到手的那一刻便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本没想着看,可晚饭后实在无聊,加上害怕自己等荀鉴的工夫犯困,便心血来潮翻了出来。


    她心里还是有事,看的时候不认真,目光虽落在上面,脑子里却在想别的。因而荀鉴进屋的时候她还沉浸在白天的事上,根本没注意手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事到如今,她也不打算再解释。在荀鉴的目光下抬起头,开口道:“我没那意思。”


    荀鉴指腹停留在纸上画的两人交合的地方,轻轻开口。


    “我有。”


    他合上了册子,在陆晏吟开口之前亲了上去。


    陆晏吟闭着眼,感觉他唇上的动作逐渐加重,由啄吻变为用力的吸吮。荀鉴扣着她后脑勺,便亲边解她衣裳。


    唇上被吸的有些发麻,陆晏吟推他胸膛,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她没办法,心一横,牙间使力在他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咬我啊……”荀鉴抽开些距离,伸手摸嘴唇。


    陆晏吟喘息着,道:“我只是咬回来而已。”


    她白皙的颈上留着荀鉴方才造下的孽,说话时有一丝微微的痛感。荀鉴二话没说又亲了上去,他这次没克制,将人压在枕上亲,陆晏吟眯着眼,仰起脖颈想要配合他,却又觉得有些累,便没动,由着他在自己唇上碾磨着。


    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两人赤裸相对。他们没来得及灭掉烛火就沉在这场醉人的情事里,屋内光亮,烛光晃了陆晏吟的眼睛,  她在亲吻间分神道:“去将蜡烛、灭……灭了。”


    荀鉴的声音微微发哑,“……不用。”


    陆晏吟被抱起来,像画里一样背靠着荀鉴,她偏头和他接吻,感觉腿心黏糊糊的。


    两人的体温飞速攀升,身体相贴时带起的热浪萦绕在周身,流出的汗水也融为一体。


    荀鉴已经硬的不像话。他没立马进入她,而是把她放倒在榻上,分开她的双腿,低头看着她腿间的花心。


    他伸出舌尖,在那两片粉肉上舔着,陆晏吟爽的头皮发麻,忍不住要并拢双腿。荀鉴固定住她膝盖,抓着她的膝盖窝不让她乱动,用舌头向里面探进去。


    这感觉很奇特。陆晏吟的欢愉被他掌控着,他用舌尖上下挑逗着那颗敏感的豆子,听她难耐的呻吟。


    陆晏吟没想过荀鉴会这样做,她想阻止却分不出心神,只能被他掌握着动向,在他灵巧的舌下淌出淫液。


    里面足够湿润后,荀鉴又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背靠着自己,这样的姿势会顶的很深。陆晏吟无力的靠在他胸膛,在他插入时倒抽凉气。


    尽管做好了准备,可这肿胀的感觉还是太过强烈,被塞满的痛感和爽感一起涌上来,她眯起了眼。


    “荀明彻。”


    “嗯?”


    身下交合的声音让人脸热,她想捂住耳朵,却被荀鉴含住了耳垂。


    “你能不能,轻,轻一些……”


    陆晏吟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的蹦出几个字。


    荀鉴含糊的应着,身下果真放缓了速度。


    陆晏吟心道他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唇角带了笑,偏头要吻他。


    荀鉴放过她的耳朵,又去咬她肩膀。陆晏吟没吻着,却挨了疼,她挣扎着回过身,道:“荀明彻,你属狗的。”


    荀鉴“嗯”了一声,身下的动作突然加重,陆晏吟含糊不清的呻吟着,流出的眼泪都是烫的。


    泪珠砸在荀鉴手背上,他抬手揩着她眼角,问:“怎么哭了?”


    陆晏吟嗯嗯啊啊了几句,话都说不清楚,她恼羞成怒,拉过荀鉴的手臂,一口咬在了上面。


    这种疼痛没有让他收敛,反而无声的加重了欲望。荀鉴看着她皱起眉头,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有些心软。


    他替她吻掉眼泪,让她与自己面对面,两人胸膛相贴,交颈缠绵。


    月光孤零零的洒下银辉,将屋檐渡上一层疏离的颜色,今夜很安静,一丝风都没有,除去房中有情人的低语,听不到一点声音。


    两人在情潮中沉浮,被快感冲击到失神,这样的温存让人上瘾,他们拥抱彼此,谁也抗拒不了。


    身上的汗水仿佛甘霖般滋润着心灵,每一滴流下的汗水都催着他们更快些,更用力些。情欲将两人捆在一起,他们在颤抖着登上顶峰时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灵魂和肉体的满足让人幸福的难以承受,陆晏吟在颤抖中哭出声,荀鉴一下下的吻她。


    “阿吟,我心悦你。”荀鉴低声念着。


    “我知道。”


    陆晏吟开口,她想,关于这份感情,她得到了内心的答案。


    第二十二章 你好大的胆子啊


    冯宅。


    屋内明亮,冯中彬没有睡下,坐在案前连连叹气。


    舒子文自裁狱中,临死前声称是受户部右侍郎孙昌指使,将兵部舆图泄露给外邦,这份口供送至宣仁帝李旸面前不足一个时辰,孙昌就被锦衣卫抓到了诏狱。


    他连夜受刑,如今已是第三日了。


    据眼线来报,他什么也没有供出来,可是冯中彬却有些忧虑。


    孙昌其人是个软骨头,当初他对着冯中彬百般奉承才坐到户部右侍郎的位子,平时唯冯中彬马首是瞻。冯中彬手中虽然捏着他的家人,但他日夜遭受酷刑,若是受不住讲出什么也是难说。


    宣仁帝下令锦衣卫指挥使刘克掌管审问一事,他虽然与冯中彬有些交情,可毕竟不是一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救人难如登天。地址發''郵箱LīxSBǎ@GMAIL.cOM\Ltx`sdz.X`yz|


    正想着,门外响起叩门声。


    冯中彬走到门前,低声问:“谁?”


    屋外的人压低嗓子,道:“是我。”


    门被打开,一个披着斗篷带着风帽的男人走进来,冯中彬向门外看了一圈后将门关上了。


    “大殿下。”他对着来人恭敬道。


    李琼没摘掉斗篷的帽子,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殿下深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琼坐下,冷声道:“尚书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通敌!”


    冯中彬登时愣住,张口结舌道:“殿下这话,下官实在不明白。”


    “不明白?”李琼盯着他,“那孙昌不是你的人么?”


    “他指使舒子文向外传送舆图已是铁证如山,你还要狡辩不成?”


    “这事传到父皇耳朵里,你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冯中彬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孙昌是对我唯命是从不假,可私通外敌乃是死罪,我还有家眷九族要顾,怎敢如此?!”


    “哦?”李琼俯视着他,“你难不成要与我说,那孙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绕开你与外邦人通气?”


    冯中彬说:“殿下明鉴,若此事真是我的主意,我为何放着好好的尚书不做要做灭九族的勾当,我与殿下为同盟,辅佐殿下坐上龙椅后家族便能长盛不衰,通敌于我全无好处,何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李琼听后没说话,像是信了他的话,开口时语气微微和缓了一些。


    “照你这么说,他将舆图传送给外邦人,总得有个缘由吧?”


    冯中彬还跪在地上,他想了片刻,开口:“若不是他野心膨胀想借助外邦势力,那么便是有人教他这么做的。”


    孙昌为人庸懦,虽然身在右侍郎一职却在其政不谋其事,平日里想的都是钱财美色,显然胸无大志。若是说因为不甘屈服于冯中彬之下才这么做,难免站不住脚。


    “有人教唆......”李琼念叨着这几个字。


    “殿下方才说,他认罪了?”冯中彬忽然问。


    李琼颔首。


    “能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事发后还一口咬死是自己一人所为的人,不好找啊。”


    孙昌在户部仕途顺畅皆是因为冯中彬,这事在大臣之间几乎人人皆知。他如此行事,人们自然会认为这是冯中彬的意思。


    朝中能给他更好条件的人不多,若要是再加上一条,视冯中彬为眼中钉的人,那这范围就倏然小了很多。


    冯中彬抬头,道:“我知道一个人。”


    “谁?”


    “殿下想想,我若被拖下水,谁受益最多?”


    *


    快到中秋,又下过几场雨,天气越来越冷。


    陆晏吟这几日没怎么出去,整日待在院子里,或是练练琴,或是看看书。


    夏侯音有时会来,偶尔带来几个八卦,比如向来与她玩不到一起的王娘子倾慕哪家的郎君,又比如城东那家首饰铺子的掌柜竟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诸如此类。


    陆晏吟听她喋喋不休,有时也会插一句嘴,笑着问她有没有心悦的郎君,夏侯音听了这话脸一红,垂首轻轻点头。


    “是谁?”陆晏吟搁了手里的笔。


    夏侯音手指绕着帕子,“你不认得,说起来荀侍郎应当知道……”


    “他知道?”陆晏吟靠着椅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还是追问她。


    “他也在朝中为官,只不过是个六品官,”夏侯音开始铺垫,“他当年是在徽山书院求学。”


    “徽山书院……”陆晏吟支颐,“他与明彻是同窗啊。”


    忽然,陆晏吟想到一个人,她一下从椅子里坐起来。


    “你说的,莫不是刑科都给事中骆必蓁吧?”


    夏侯音听了这名字,眸光一亮,有些惊喜道:“你知道他?”


    陆晏吟点头,“听明彻讲起过。”


    夏侯音坐直身子,急忙问:“那荀侍郎讲起他,是怎么说的?”


    陆晏吟将荀鉴的话原封不动的讲给她。夏侯音听了,撇了下嘴,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能从这儿听到些不一样的……”


    陆晏吟看她这副样子,登时有些想笑,问:“你们在哪里见过?他知道这事吗?”


    夏侯音神情陷入回忆中,说:“年来上元灯会,你还记得么?”


    陆晏吟点头。


    “可你那时不是与我在一处吗?”


    第


    25-08-13


    二十三章 话本都是骗人的


    夏侯音伸手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道:“是与你在一处没错,是你去买灯笼的时候遇见的。”


    “那时我在街边等你,人来人往的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你了,我害怕你找不见我正想着站在高处显眼一些,谁知撞到了他。”


    陆晏吟一听这个就来劲儿了,她也坐到桌边,忙问:“后来呢?”


    夏侯音没急着继续将,反而皱着眉头道:“你这什么点心,真是十分难吃!”


    她咬着牙吞下剩下半块糕点,才慢悠悠开口。


    “我回头一看,他神色不太好,像是被我撞疼了。”


    陆晏吟听到这儿,“哧”一声笑出来。夏侯音要白她一眼,却被她抢先道:“你且等等再白我,我原本以为是才子佳人月下相逢,谁知到了你这儿是这样子......”


    她说着又笑起来,夏侯音气不过,反唇道:“什么才子佳人,那都是话本里诓骗人的,这你也信。”


    “哎呀,你别笑了!”


    陆晏吟被她伸手拍了一掌,这才收敛了笑意,让她继续讲。


    “其实也没什么,然后我就问是否把他撞疼了,他一听反而向我作揖,向我拱手表歉意,”夏侯音托着腮,“他不知有什么急事着急要走,我都没怎么看清楚他的样子,只记得这人穿了一身略显陈旧的袍子。”


    “没了?”陆晏吟喝了口茶,问。


    夏侯音摇头,“当然不是,后来我去戏馆听戏,又遇上了他。”


    “他似乎也记得我,待戏散后又向我赔礼道歉,我这才知道他叫骆必蓁,如今在朝中为官。”


    陆晏吟点了点头,问:“那你们再后来可有见过?”


    夏侯音有些苦恼,摆手道:“自那次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只能从身边人那里打听一些他的消息。”


    她摇着陆晏吟的手臂,道:“所以阿吟,你帮我问问荀侍郎可好?”


    “可以是可以,但我听你说这些,怎的感觉你还没见他几面就说‘心悦’,会不会有点太草率?”


    夏侯音笑了:“你与荀侍郎还没见几面就成了婚,这不也是草率?”


    她点了点陆晏吟的眉心,说:“你呀就是话本看太多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细水长流来日方长的事,不都是当下就做决定吗?”


    陆晏吟被她说愣住了,正要与她争辩一番,她又开口。


    “说起来,你还没与我说过,成婚后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陆晏吟不愿多说。


    夏侯音看她这个样子,忽然凑近她,在她耳边道:“荀侍郎对你怎么样嘛,外头思慕他的娘子可多着呢,你当心他娘给他纳妾。”


    陆晏吟也白了她一眼,说:“明彻没这个意思,再说了姨娘也不会这样做的。”


    “好好好,是我多操心,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陆晏吟:“你说。”


    “荀侍郎看着清风朗月的,你们可圆房了?”


    这话一出,陆晏吟忙瞥她,道:“你做什么问这些?青天白日的......”


    夏侯音一笑,“有什么好羞的,这事男人能做能说,偏咱们就不成?快说快说嘛!”


    陆晏吟想着她刚说的话,有些跑神。


    夏侯音的话不假,荀鉴看起来确实光风霁月没什么凡俗的念头,但他在榻上可不好说。


    前两回陆晏吟被他磋磨的又哭又求饶,硬是没什么用,要不是她身体吃不消,荀鉴又公务忙,只怕是夜夜要做。


    她想起荀鉴,锁骨上的咬痕就微微发烫。


    再回神时发现夏侯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


    “怎么了?”


    陆晏吟说着抬手,摸了摸面颊,以为自己脸红了。


    实则不然,夏侯音只是好奇,陆晏吟是怎么能做到说着说着话就走起神来。


    “你想什么呢?快告诉我呀。”


    陆晏吟被她烦得快受不了,点了点头以作回答。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跑过些不合时宜的画面,以为夏侯音要继续问下去,谁知道对方话题又拐回心上人身上。


    陆晏吟在她絮絮叨叨的碎碎念里,有一种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


    她虽然有时嫌弃夏侯音唠叨个没完,不过答应的事说到做到。


    夜里荀鉴刚躺下,陆晏吟就提起此事。


    “你那个同窗骆必蓁,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被她没头没尾这么问了一句,荀鉴不免有点懵,道:“怎么忽然说这个?”


    “没什么,我有一位朋友想知道......”


    荀鉴翻身,与她面对面躺着。发布页地址(ww*W.4v4*v4v.us)布邮箱 LīxSBǎ@GMAIL.cOM他想了想,道:“上回与你说他在刑科,我们如今也许久未见,要说他的近况我也实在不知。”


    “从前呢?”


    “从前......”荀鉴沉吟片刻,“在书院时他就十分刻苦,先生也常夸他,只是他家境不太好,只有一个寡母将他抚养大,也无兄弟姊妹。”


    陆晏吟“哦”了一声。


    荀鉴搂着她,忽然低头,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从前的事情?”


    陆晏吟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她开口道:“你从前成日里与我外出胡闹,不是东边爬树摘果子,就是西边喂狗追鸭子,有何好问的?”


    话毕,她感觉荀鉴无声的叹了口气。


    “那我离开以后,你我未见的那些年,你不好奇么?”


    第二十四章 这些年


    陆晏吟说:“还是有些好奇的,只是你不常与我说起,我以为你不愿多说。”


    荀鉴在黑暗中又叹了一声,语气无奈道:“你成日都在想什么?”


    “这几日都在想你,今日在想别的。”陆晏吟认真的答。


    荀鉴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那么,明彻,给我讲讲你离都后的事情吧。”陆晏吟说。


    荀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


    陆晏吟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他怀里等他再度开口。


    荀家离开都城时是天德帝李暄在位,时值天德十五年。天德帝子女众多,所以当年储君之争十分惨烈,皇子们各怀鬼胎,有的私下勾结大臣,有的甚至妄图逼宫。


    那时荀峯不过是个品阶低微的小官,因为储君之选一事得罪了权贵,被下令贬斥到了洛洲。


    荀鉴离都那一年,他刚刚满十岁,陆晏吟八岁。


    陆晏吟对于荀鉴的亲生母亲的记忆不是很多,如今能想起的都是一些十分陈旧的画面。


    比如有一回她在和荀鉴出去浑玩,傍晚时才回到家中,进门便看见荀母和母亲周致仪坐在树下扇着扇子,正聊着什么,两人笑得像朵花儿一样。


    荀母性格温柔似水,对于孩子十分宠溺,她看见站在门口的小丫头陆晏吟,笑着招手唤她到跟前。


    捏了捏陆晏吟的小脸儿,冲周致仪夸道:小阿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要不要给我们明彻做媳妇儿呀。


    那时陆晏吟还算是小孩子,对于“美”这一字没有太多概念,她见过的美人不多,母亲就算一个。


    她看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夫人,头一次感觉到温柔的美是这么冲击人心。


    这样的画面给自己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她有时会想,荀鉴长得俊美,是像母亲的缘故。


    荀鉴很少与她提及亲生母亲,陆晏吟猜测,大概是因为母亲的离去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


    宣仁元年,也就是荀家离都后的第二年,荀母过世了。


    她走时还不到叁十岁。


    周致仪知道这事是在荀父寄给陆龄生的书信中,她伤心至极,大哭了一场。


    陆晏吟听母亲留着泪叹“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听不懂,但能懂得其中的伤感。


    芳魂已散,红颜薄命,她想,荀鉴一定很伤心。


    “洛洲不是个好地方。”荀鉴终于开口。


    “常年干旱,天不眷顾,我们去到那里,连维持生计都难。”


    荀鉴平静的道:“母亲是去了洛洲之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还是没能撑到回都的一日。”


    他没有说那些年是怎样的艰难,光景是如何的难过,只是语气平淡的说出让人揪心的话:那个地方要人命,他的母亲在那死去。


    陆晏吟很想安慰他,但开口时却不知怎么措辞,她顿了顿,抽出手臂用手掌轻抚着荀鉴的鬓。


    荀鉴将她的手捉住了,道:“怎么跟哄小孩儿一样?”


    陆晏吟埋首在他颈间,蹭了蹭,没说话。


    荀鉴接着说:“新帝即位,原先的吏部尚书因为政斗失败病死在狱中,父亲的仕途才有了一线生机。”


    “你在徽山书院,过得开心吗?”陆晏吟忽然问。


    荀鉴笑了,道:“我与骆元举不同,整日被先生追着训斥,读书嘛,哪有什么开心与否。”


    陆晏吟也笑,将他抱得紧了些。


    “连中叁元的荀明彻,也会被先生训啊?”


    荀鉴颔首,“我的糗事可不少呢,这事旁人都不知道。”


    “说来听听?”


    “不要,”荀鉴拒绝道,“你听了日后准会拿这个说事。”


    陆晏吟更好奇了,从他怀里挣扎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道:“你存心吊着我,快说快说。”


    她边说边去摇荀鉴的胳膊,荀鉴看她这副磨人样子很是少见,无声的笑。


    “你当真要这样缠人?可别后悔。”荀鉴抓了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陆晏吟一听这话,更来劲了,想都没想就道:“那又怎样?你说还是不说?”


    话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荀鉴停了笑,静静地盯了她几秒钟。而后微微起身,臂上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把人固定在了胸前。


    陆晏吟扭动着身体要挣扎,却听他道:“怎么不说了?”


    她感觉到荀鉴的目光在自己面上游走,他放在自己腰侧的手掌微微摩挲着。


    陆晏吟没再动了,改了口气“乖顺”的道:“我后悔了,你松开我。”


    荀鉴没说话,屋内很安静,只剩两人的心跳在黑暗中怦怦。


    “荀明彻,你怎么不说话?”陆晏吟试探的问。


    “阿吟,”荀鉴用指腹轻抚着她的脸颊,“我很想你。”


    “......嗯?”


    陆晏吟应着,心里已经明了。


    荀鉴说,这些年,我很想你。


    九年很长,长到两人已经长成,不再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可它又很短,短到两人相拥的瞬间能想起的只有彼此在身边的“那一年”,这些年的记忆被压成一块扁扁的糕点,不去尝它,不能体会其中的苦涩。


    陆晏吟笑了。


    黑暗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情在蔓延。


    第二十五章 母亲


    陆晏吟趴在他胸膛上,她伸手,用指腹轻贴上荀鉴眉心,想要将那份愁绪抚平。


    荀鉴没动,就这么任由她指尖微凉的皮肤贴上来。


    陆晏吟没有说自己也很想荀鉴,这样的话在此时只会加重这种幽幽的情绪,这个瞬间,她想让荀鉴开心。


    “别皱眉了。”陆晏吟轻声说。


    荀鉴终于伸出手将她的指腹捉住,放在自己掌心后,他缓缓开口:“嗯。”


    “荀明彻......”陆晏吟看了他一会儿,“有没有人讲过,你长得很好看?”


    “什么?”荀鉴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晏吟说:“我在夸你。”


    荀鉴笑了,他似乎颇为认真的想了想。


    “有的。”


    “谁?”陆晏吟眸光一亮。


    荀鉴抚着她的发,慢悠悠道:“我在徽山书院时,有一位娘子夸过。”


    陆晏吟盯着他,问:“娘子?她怎么说的?”


    “记不太清了。”


    “说谎,这怎么能记不清?”陆晏吟不信。


    荀鉴按回她要起身的动作,语气无辜:“真的记不清了。”


    陆晏吟又问:“记不清人,还是记不清话?”


    荀鉴无奈的解释:“那娘子是教书先生的夫人,你想哪儿去了?”


    “哦。”陆晏吟撇嘴。


    谈起母亲时略显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陆晏吟眯着眼睛,有些犯困。


    她换回最初的姿势,被荀鉴搂着躺在枕上,要睡着时,听得荀鉴问:“再过几日便是我们阿吟的生辰了,可有想要的礼物?”


    陆晏吟困得意识模糊,迷迷糊糊道:“明日再说,困。”


    荀鉴没再多说,一手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又低头吻了吻她额头,轻拍着她的肩膀。


    “睡吧。”


    陆晏吟闭眼,跌入了梦境。


    这觉睡得累人。


    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断,她被迫走进一段又一段碎片似的场景,这些拼凑起来的梦游离在真实世界的边缘,梦中人物却不陌生。


    大概是身体弱的缘故,陆晏吟从记事起就多梦。旁人睡觉是将养身体,她却是损耗心神,往往一觉醒来,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待细细回忆时,却抓不住细枝末节。


    今夜的梦便是如此。她游走在各个故事的入口,看着里面发生的事情,有时像个局外人有时又亲临其中。


    这一段梦里是四月的天,草长莺飞,清风拂面。


    陆晏吟踏进院子,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她绕过影壁,看见周致仪和一位以扇掩面的妇人坐在院里那棵石榴树下,谈笑间晃乱了发间的流苏簪子。


    陆晏吟揉了揉眼睛,要将那人看清。


    “小阿吟,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呀——”


    陆晏吟听话的走到妇人跟前,看她拿掉了掩面的折扇,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荀母陈复容伸手,将陆晏吟身上的泥土轻轻拍掉,问:“明彻呢?”


    陆晏吟指了指身后,陈复容向影壁后看去,却没见着人。


    她也没急,只是嗔道:“这混小子不知又跑哪儿去了。”


    陆晏吟在梦中不是小孩子的样子,她跑到院里的大水缸前将自己照了一番,叁绺头,长比甲,是已出阁女子的装束。


    可陈复容开口叫她“小阿吟”,显然是还把自己当成孩子一般唤。


    陆晏吟许久没再见到荀鉴的母亲,这样一位温柔似水的女子。她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仔细的盯着陈复容瞧,一样的模样,一样的场景,甚至说话时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一般无二。不知怎么,她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忽然有想流泪的冲动。


    她没有亲眼目睹荀母死去的样子,信中的只言片语只能搭建出一个模糊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那是一副美人油尽灯枯,亲人泪眼滂沱的场面。


    陈复容的目光停在陆晏吟身上,将她打量了一番,忽然轻笑着开口。


    “小阿吟,长大了要不要给我们明彻做媳妇儿呀?”


    陆晏吟听着这句无比熟悉的玩笑话儿,终于忍不住一把扑上去抱住了她。


    眼泪沾湿了妇人的衣裳,陆晏吟抱着她,想和她说这些年荀鉴很想你,我也很想你,可开口时却发不出一个字。


    “阿吟乖,”陈复容抚着陆晏吟的发,“是不是明彻欺负你了?”


    陆晏吟摇头,忽然想起荀鉴,她回头,急忙的寻找着荀鉴,全然忘了自己在梦中。


    日头照在影壁上投出巨大的阴影,天色变幻着,眨眼间飘起雪花。


    有冰凉的感觉落在眉间,陆晏吟伸手去摸眉心。回过身时看见陈复容诧异的盯着自己。


    “小阿吟,你都长这么大了?”


    陆晏吟要开口,喉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陈复容的神情有些焦急,她又问了一遍:“明彻呢?怎么不见他?”


    陆晏吟焦急的比划着,想要告诉她荀鉴已经长大成人,仕途顺畅人生圆满,让她放心。


    得不到回答的陈复容站起身,说着要去院外找人,陆晏吟拉住她,终于能够开口。


    她唤道:“母亲。”


    25-08-13


    “......你叫我什么?”


    第二十六章 可陆晏吟替他疼


    “母亲。”


    “你怎么......”


    陆晏吟在她面前跪下,道:“我与明彻已经成婚,请母亲受孩儿一拜。”


    陈复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说:“好孩子,看到你们成婚这一日,我也就安心了。”


    “明彻很想您。”


    陆晏吟还要再说什么,陈复容敛了笑意,忽而叹了一声。


    她走到水缸边,看着水面浮现出自己逐渐憔悴的容颜,道:“我要走了,明彻怎么还不来送送我?”


    陆晏吟泪流满面,说:“您且等一等,就来了。”


    雪下的大了些,落在那棵干枯的石榴树上压弯了枝丫。年轻的面庞此时已经病容憔悴,宽大的长衫遮住陈复容清瘦的身体,她咳了一声,有血从口中喷出。


    “母亲!”陆晏吟跑过去要扶她,却抓不住人。


    “阿吟!”


    身后传来荀鉴的声音,陆晏吟回头,荀鉴披麻戴孝,站在不远处叫自己。


    她不解的皱起眉,再回身时陈复容已然不见,空旷的院中只剩下自己。


    “不是这样的!明彻,明彻你来看,母亲刚还在这儿。”陆晏吟痛哭出声。


    荀鉴走至她身边,泪水溢满眼眶。


    “阿吟你醒醒!”


    “醒醒!”


    陆晏吟被荀鉴摇着肩膀,睁开眼时看见他长舒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荀鉴将她搂进怀里。


    陆晏吟点了点头,又摇头,没说话。


    良久,她开口:“她离开的时候,你在身边吗?”


    荀鉴知道这个“她”说的是谁,他沉默了一会儿。


    “那日下了大雪,我去找大夫……”


    陆晏吟瞬间明了。


    洛州天气恶劣,每逢大雪道路便泥泞难行,遇此天气,为了防寒百姓皆封闭门窗,街上空无一人。荀鉴跑出家门,在医馆门前用力拍着紧闭的大门,哀求里面的人救一救自己的至亲。


    他的哭声响彻街道,却传不到母亲的耳边。陈复容靠在荀峯怀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儿子离开的方向望去,她没有等到荀鉴回来便闭上了眼。


    灵堂前的火盆燃起恨意,荀鉴跪在一旁,一时间不知道该怪谁。


    怪天?怪人?还是怪这捉弄人的命运!


    陆晏吟仿佛看到他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双肩,泪水滴在手背上,那是无力的哀号。


    时隔多年,荀鉴触及这片回忆时早已近乎麻木,他不再疼。


    可陆晏吟替他疼。


    她不想把荀鉴再拽回这种疼痛里,一边懊悔自己方才的莽撞,一边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抚他。


    她想了又想,决定不再说出梦的真相,只是换了个轻松的口吻,道:“母亲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会安心的。”


    荀鉴“嗯”了一声,两人紧紧相拥,不需要再多的言语,便能将苦闷稀释。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悄无声息的翻过记录年岁的书页,其中或有忧愁或有欢乐,下一页如何,全凭命运定夺。


    陆晏吟有时会忧愁,觉得人生无定数,命运的洪流从来由不得人去挣扎,她因此害怕离别,害怕年岁迟暮,也害怕颠沛流离。


    可拥抱时传递的体温将这份忧愁抚平,温柔的像是一双大手能挡住一切风雨。她在荀鉴的怀中找得到未来的方向,也照得到暴风雨后的阳光。命运依旧滚滚向前不为任何一人停留。


    此时此刻,她却不再恐惧。


    *


    陆晏吟的生辰在八月十二,正是丰收的好时节。


    临近中秋,荀鉴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逢至节庆官员们便要频繁应酬,他在吏部,整日除了处理公务,还要准备节礼应付这些“人情往来”。


    陆晏吟这几日勤苦练琴,能弹出一曲完整的《阳关叁迭》,整日待在房中不出门。


    荀鉴下差后要赴宴,回来的很晚,有时她实在等不上便先睡了,第二日醒来时他又走了。


    就这样持续了几日,陆晏吟终于忍不了了,她那首曲子本是想让荀鉴先听的,现下却连人都见不着。


    柳氏这几日不知怎么,竟也开始念叨着含饴弄孙的事儿,每每提及时都惹得陆晏吟不知怎么回答。


    荀鉴整日忙的见不着人,这事她有心也无力。


    于是她决定,今晚和荀鉴说一说此事。


    就算不能让他早些回来,那让柳氏不要总提这事也是行的。


    她沐浴后换了身衣裳,坐在琴桌前刚拨出一个音,门就被推开了。


    本想着不让自己犯困才弹琴,没料到今日他回来的倒是早,陆晏吟有些惊喜。


    “今日倒早啊。”她丢开手里的琴谱。


    荀鉴解了袍子,道:“本是有宴席,我借故推掉了。”


    “怎么还没睡?”


    陆晏吟看他进了里间沐浴,跟着进去,趴在屏风边上,道:“我有话与你说。”


    “怎么了?”荀鉴泡在木桶里,抬头问。


    陆晏吟想了又想不知怎么开口,最后有些别扭道:“你还要忙几日啊?”


    这话一出,荀鉴忽而笑了。


    第二十七章 你相信我吗


    他道:“节庆前后最忙,八月下旬乡试放榜,届时需安排新科举人的任职去向。”


    这话回答的很认真,像是一点没听出来陆晏吟的意思。


    陆晏吟听后,没说话。


    “阿吟放心,你生辰那日是我休沐,不会让你自个儿过。”荀鉴又补道。


    他抬起手臂,探出身子将陆晏吟拉至跟前,道:“这几日是我回来的太晚了,对不住。”


    陆晏吟垂首,被他拽湿了袖口,道:“我学了首曲子,总等不到你。”


    “什么曲子?待我沐浴后便听。”


    陆晏吟没答这话,想了想,道:“这几日姨娘总是同我说起一件事。”


    看荀鉴一脸疑惑,陆晏吟也不再扭捏,开门见山道:“她问我怎么还没有身孕。”


    这话一出,还没待荀鉴作何反应,她自己便有些羞赧别过了头。


    荀鉴听了,盯着陆晏吟看了片刻。


    “那你是怎么说的?”


    陆晏吟道:“还能怎么说,只能将话头拐到别处......你盯着我做什么?”


    荀鉴上半身裸露在水面之外,胸膛上凝结了几颗水珠,陆晏吟的目光落到上面时,刚好看到胸膛那处的水珠滑落下去。


    她被里间的水汽蒸的有些热,在荀鉴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


    荀鉴也并非存心捉弄她,他只是在想一件事。


    “阿吟,”他松开了抓着陆晏吟胳膊的手,“你是怎么想的?”


    陆晏吟知道他说的是孩子的事,她在木桶旁的圆角凳上坐下,没立即开口回答。


    其实这事她也没有太多的想法,从成婚后也没怎么细心思量过,只是这几日柳氏频频提起,她才静下心来问问自己。


    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成为一位母亲,又或者是否真能甘心将自己的下半生系在孩子身上?


    这样的问题不是虚无缥缈的假设,而是随时都可能要面对的现实。尽管成婚生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她在向自己提出这些问题时,第一反应却是抗拒。


    一种从心底涌出的巨大的抗拒。


    她是陆龄生与周致仪唯一的孩子,陆龄生爱重妻子,婚后也不曾纳妾。陆晏吟从小看到的便是父母亲琴瑟和鸣的画面,可这画面背后却并不十分如人意,陆晏吟的祖父一心希望能有男丁延续香火,没少对陆父陆母施压。


    周致仪自从生下陆晏吟后身体便不太好,陆龄生心疼妻子,即使父亲施压也坚决不纳妾,这也导致了周致仪在陆晏吟祖父面前一直得不到好言相待。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想要孩子,那么即使柳氏不提,荀峯也会催着荀鉴纳妾。


    说到底,这世间女子的价值不在于她本人,而在于她的生育能力。


    每每想到此处,陆晏吟都不禁冷笑。


    人们把脐带当成绳索,强硬的捆在女子身上,没有人问那个“她”是否愿意,好似成了婚这便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是女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看似是自己,可她又不是自己。


    她是为孩儿无私奉献的人,是为丈夫宽忧解难的人,唯独不是活出自己人生的人。


    陆晏吟不知道荀鉴怎么想,从成婚到现在她从未与荀鉴谈过此事,今夜便是要把话往明白了说。


    “我不想。”


    这叁个字说出口时,她没有回避荀鉴的目光,而是直勾勾地对上去。


    她不想。她不想不明不白就成了母亲,不想整日待在后宅相夫教子,这不是她要的。


    “好。”荀鉴说。


    “那你要纳妾么?”陆晏吟问。


    荀鉴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


    “你便这么肯定?”


    荀鉴叹了声,道:“我同你讲过吧,我不会辜负你。”


    陆晏吟嗔他:“少说这些酸话……”


    “再说了,”荀鉴神色认真,“来个女子,我既不心悦她,也不会与她白头偕老,又何苦误人家。”


    “那若是姨娘执意要让你纳妾呢?”陆晏吟没准备把这些问题咽下去,一口气追问着。


    “我会与他们讲清楚,这个你无需担忧。”


    陆晏吟听到这儿,沉默了一会。


    荀鉴以为她是还有疑虑,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她却忽然问:“你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荀鉴颔首,“有。”


    “什么?”


    “你相信我吗?”


    陆晏吟在他的目光中缓缓勾起嘴角,道:“我信。”


    她没有问荀鉴是否还觉得这样的自己好,也没有问他若是被辜负了又待如何,因为这样的话没有意义。


    陆晏吟从生下来到现在,对于自己的性情、样貌还有才情没有一处不满意,她承认自己的字写的不好看,那就苦练,她不会弹琴,那便日日都练习,她能诗会赋,会针织女红,从来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荀鉴很好,她也一样。


    她不会因为荀鉴的忠贞而热泪盈眶,因为她和他站在同一处,不必仰视或俯视他,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的选择没有错。


    陆晏吟出了些薄汗,内心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不光是荀鉴给她的,还是她自己给自己的。


    她站起身,荀鉴伸手揽了她的细腰将人带至身前,用那只沾了水的手刮了下她鼻尖。


    “想什么呢?”


    陆晏吟看着他,忽然有种想亲亲他的冲动。


    第二十八章 “阿吟,我想。”


    于是她勾了勾手指头,道:“你凑过来些。”


    荀鉴应声靠近她,陆晏吟笑着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也很迅速。陆晏吟因为上回“吃了亏”,这次长了记性,亲完一口立马就往后退去。


    可荀鉴没给她这样耍赖的机会,眼疾手快将人拉住。陆晏吟被拉回去时没站稳,身体没了重心就往前栽去。


    因为有木桶边沿拦住了往前冲的动作,她一下子撞在荀鉴胸膛上。


    “嘶。”这一下不轻,撞疼了荀鉴。


    陆晏吟惊魂未定,忙问他:“疼得厉害吗?”


    荀鉴还抓着她的手臂,没松开。


    看他摇头,陆晏吟这才放下心,要从他身上起来。


    “只是......”荀鉴开口。


    “什么?”


    他微微歪了头,眨了下眼睛,道:“只是你从哪里学来这样赖账的本事?”


    陆晏吟挣扎着要站起身,她的衣裳被荀鉴身上的水珠浸湿了,洇出一块块不规则的水渍。


    “什么赖账,你先松开我。”


    见他还是不松手,陆晏吟无可奈何的笑道:“我衣裳湿了。”


    荀鉴让她直起身,看见她胸前那块被水浸湿的布料。


    陆晏吟穿了件白色寝衣,这衣裳的布料本不透,只是方才沾了水,此时透过水渍能隐隐看见衣料下的肌肤。


    她领口有些松,能漏出锁骨,那两条好看的线再往下,便是胸前醉人的沟壑。


    荀鉴看着眼前的画面,忽然想起上一回在榻上的情形。


    那时陆晏吟坐在自己身上,因为承受不住身下的力道而仰着颈喘息,荀鉴与她面对着面,在她向后仰去时能看到她雪白的双乳晃在眼前。


    他没留神,低头含了上去,惹得陆晏吟又是一阵呜咽。


    这些画面飞过时不经意带红了耳根,荀鉴移开目光,有些口干舌燥。


    陆晏吟看他没反应,开口唤他:“明彻?”


    荀鉴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水面上,听着陆晏吟催促自己放手,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既然湿了,那便脱了吧。


    他两只手卡住陆晏吟的腰,臂上骤然使力,在她惊呼之前将她拽进了木桶里。


    木桶里的水“哗啦”一声溢在地上。


    陆晏吟来不及反应,身上就湿了个透。


    “你做什么?!”


    陆晏吟边向后躲开他的吻边道。


    荀鉴没理会,两只手还停在她腰间。


    掌心隔着湿透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带起一阵难言的痒。


    陆晏吟被他箍着腰轻轻一拽就拉到胸前,在他凌乱的吻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了。


    荀鉴吮吸着她柔软的双唇,想要将舌头探进去,却发现她咬紧了齿关,不肯放行。


    “阿吟,我想。”


    他看着陆晏吟泛起水光的眸子,轻声道。


    “你,”陆晏吟呼吸微乱,“方才还说……”


    荀鉴道:“我有办法。”


    陆晏吟还没明白他说的办法是什么,下一刻就被他撬开齿关,灵巧的舌长驱直入,搅动她的唇舌。


    “唔……明彻……”


    身上湿哒哒的感觉很不舒服,可陆晏吟无暇顾及,荀鉴的攻势猛烈,她抵挡不了,被摁在桶壁上亲。


    荀鉴的手并不安分,在亲吻时解掉了她衣裳的系带,寝衣湿漉漉的布料从身上脱下,光滑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陆晏吟又凉又热,瑟缩了一下。


    陆晏吟耳根又红了。


    耳垂那处细嫩的皮肤被荀鉴含在口中,用微尖的牙齿细细啃咬,这感觉很痒,同时也带起另一股快感。


    对于情事,两人都较为青涩,因为没什么太多的经验,只能从对方的反应中慢慢摸索。


    荀鉴很喜欢观察陆晏吟这种时候的神情。


    不光是因为害怕她不喜欢,更多的是他内心深处按捺不住的“恶趣味”。


    陆晏吟脸皮薄,听不得什么轻佻浪荡的话,索性荀鉴实在没看过几本启蒙书,在这事上讲不出什么荤话。


    话虽然不说,行为却并不十分生疏,他从前几回学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能更快的让陆晏吟热起来,也能让她顾不得旁的事。


    他知道自己的指尖落在哪一处时陆晏吟会做出反应,这种握着快感的感觉让人兴奋,荀鉴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唇上偃旗息鼓,两人都急促的喘。


    水温不甚高,陆晏吟额上起了层薄汗,方才又冷又热的感觉不再,越烧越旺的心火取而代之。


    对视的瞬间,仿佛有石子猛然投入绿池,春水被荡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人眼花。


    陆晏吟受不了荀鉴眼中的波澜,有时她甚至觉得这种眼神比身下的冲撞更让人觉得危险。于是她错开了目光。


    荀鉴腹部以下的变化让两人面上都浮起一层艳色,陆晏吟双腿夹着荀鉴的窄腰,在他指尖的挑弄下淫荡的呻吟出声。


    她害怕声音传出屋子,只能埋首在荀鉴颈窝,用力咬住下唇克制自己。


    这种隐秘给两人一种偷情的错觉,陆晏吟在被进入时有些恍惚。  [ 本章完 ]


    25-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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