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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小说吧 -> 其他类型 -> 欢天喜帝完整版

分节阅读_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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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近他,抬手轻摸他陡削侧庞,淡声道“云宾二州调来的四万兵马,是去了北面,还是去了东面”


    “东面。”他答,声碎利落。


    风过缨乱,她蓦然一垂手,撇了眼去望别处。


    邰军中,自方恺以下数十将校,亲睹狄风甲骸惨状,群愤而怒涌,纵是不得君命,也要趁巍州大捷之势向北讨伐燕朗屯于仓、顺二州之部


    下面种种举动她全知,可她却无力参拦。


    任他全权主张。


    但眼下他披甲握盔,俨然一副挂帅将出之样,且又命邺齐大军发往东面,分明是要借机去攻中宛都城吴州


    虽是一点不瞒她,可她却满心不是滋味。


    共伐南岵之时梁州被她所夺,想必他心中定不痛快;中宛一战,吴州他当是势在必得


    心下正兀自思量时,下巴猛地被他一把握住抬起。


    她小喘一声,抬眼瞪住他,正要开口时颊侧被他一捏,立时便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眸光窜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东攻吴州,我不瞒你。但,北伐燕朗之部,我将与方恺一并率军而行”


    她呼吸骤然一窒,惊不能言。


    竟未想到,他着甲及身御驾出营,为地竟是领军北上


    回之刹,她蓦然抬手,狠狠打落他的掌,死盯着他,咬牙道“不须你为了我,领军赴北收复仓顺二州”


    “并非全是为了你,”他低声道,眼里跟着一黯。“早就说过,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那般铁骨铮铮之帅,转眼便成森骨锈甲一堆,谁人看了。安能不痛


    她一下子便又喘不过气来,朝后退了小半步,膝间卡在矮栅上,才将身子稳住。


    心底抽搐难耐。


    莫论邰东路军中数万将兵,便是那夜在场的邺齐将领们,哪一个不是昂藏七尺却攥泪的


    沙场倨傲,虽有槊戈相争之往历,然逝者长眠。沸血男儿如何不存哀人伤己之痛。


    贺喜眉沉面紧,走来一把将她拉起,按进自己怀中,觉出她在拼命挣扎,更是用了十二分地力,牢牢箍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大军拔营,给你留了一万人马,你移驾去巍州城中,等我回来。”


    此去不知需得多少时日。大营之中未得重兵护驾,若她一人留在营中,他会担心。


    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软。任他抱着她,半天不动,亦不开口。


    他只当她是默然应了,大掌一勾她的手,扯了她便往行帐那边走,脚下步子迈得极大,口中低声又道“不得不进水食,不得彻夜不眠。不得擅自离城向北”


    她用力掐他,阻了他的话,蹙额不语。


    他也不再开口,慢慢地握了握她的手,珍且怜惜,低了眼一直看着她地侧脸。直至近帐五十步远。才挪开目光。


    松了她地手,沉沉无声而叹。


    她停了停。似要转身,却终是未转身回头,攥了拳便快步进帐去了。


    竟是未留一字。


    他眸子黯淡无泽,眉落人冷,目送她一路入得帐内,又停了许久,才转身抖甲而走。


    远山愈苍,夜色愈黑,风愈大,心愈凉。


    帐内烛烟缭绕,却是清冷。


    英欢走去内帐,自床榻之下翻出那袭紫赭络璃软甲,手指轻抚,垂睫阖眼,半晌之后起身,开始宽衣解发。


    系紧里衣,着甲上身,将长发高高拢束起来。


    她低眼,弯身换靴,然后又去床榻内侧掀了皮褥,摸索了一阵,抽出那把湛青之剑。


    眼眶一酸,鼻尖忽而一红。


    握住那剑柄,缓缓抽剑而出,断刃犹利,折了帐中烛光半寸,隐隐带了血亮之茫。


    持剑半天,才收剑入鞘,挂上腰间。


    人已定了心思。


    她走到外帐,撩帘出去,让外面守兵去将青骢御马牵来,而后回帐灭了几支角烛,待光影渐黑后才去一旁马扎上坐下。马儿轻嘶声传来,帐外士兵近帐来禀,“陛下,马已牵来。”


    她低应一声,未多言语,抬手去摸腰间黑剑,任人同昏暗沉沉的帐中尘泽混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又起人马腾驰之声。


    她手一拨剑,登时起身,大步出帐,瞥一眼外面几个守兵,吩咐道“传朕之令,让守营兵马由各营指挥使带了,集阵至大营北门”


    士兵虽疑却不敢问,领命而退。


    她抬头朝东面望了一眼,见尘沙之迹在夜色中仍然可见,不由一抿唇,快步过去,扯缰踩蹬,翻身上马。


    口中低喝一声,鞭落马驰,直直往大营北面奔去。


    一路风过人凉,蹄踏石溅,北面人马重重之阵望之不尽,阵中黑底帅旗淡隐于苍黑夜中,只见条条傲爪金龙。


    手中鞭起鞭落由是更疾。


    她驭马飞驰,未近大营北门之时已有守兵回头看见,面色俱是惊愕不已,怔怔地看着她冲栅而过,直直奔向前方大阵之中。


    却无人来得及上前相阻。


    如碎石劈波,一人一马自万人大军阵中一路疾驰而过,两侧将兵都是惊而无应,只顾扯马相避,单怕伤了她分毫。


    “陛下”之声层起不休,从阵缘一荡而起,直朝阵中漾过去。


    远处人马簇拥之下,白缨闻声,缓缓一抖,玄甲侧身,战马转向。


    他挺身回望,一眼便见珊珊英姿,青骢蹄飞傲行,直逼他身。


    褐眸陡然缩如针茫。


    大掌紧一攥缰,扯了马辔便转身,策马迎上去。


    只一瞬,她人马便至他身前数步,脸庞潮红,轻喘吁吁,脑后束发微散,腰间黑剑触甲低鸣,眼亮定,手中马鞭一落,撑鞍仰头,望向他,冲他道


    “带我走。”


    更新又迟,实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连着数日每天只睡不及四小时,无数报告压身,三天一个du,我真的已经尽力写更新了,哭。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九


    数万人马阵中,她这三字只如狂风卷地一粒沙,顷刻便被甲胄槊戈错动之声覆没于无形。


    可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黑甲战马之众犹如墨海之波,起伏不休绵延不止,两国近十万大军止于营北广川之上,但等他一人之令。


    夜黯黯,风簌簌,阵中排排火把陡然亮起,千列人马行伍之间瞬时甲明枪利,灼燃焚目。


    英欢又将下巴朝上仰起些,目光直对上他眉间褶皱,眼坚定,眸底黑蓝浅光时涌时隐,人如寒雪之间一朵梅,独艳而冷。


    唯不可折。


    贺喜峻眉斜扬,脸色苍肃,浑身上下戾气迫人,薄唇横抿如刃,褐眸之间满满都是隐怒。


    此去北上漭漭沙场,平原交戈攻城利战,不是儿戏


    她娇弱之躯,如何经得起千里奔袭颠簸大战


    先前见她她不言,将离别时她不语,偏挑这大军将发之刻、这万人注目阵中与他争锋相对


    分明是要逼他


    他心中怒气翻滚将扑,撇眸转身,猛地一抽马鞭,空颤一声利响,就要踢马离去。


    身后大营之中,远远传来人马涌动之声。


    他横吸一口冷气,蓦然转身,一下便对上她烁光扑闪的眸子,不禁咬牙,越过她头顶朝营中望去,就见先前特意留下护她移驾的一万人马已然拔营,军旗扬旆蹄踏泥飞,正往营北而来


    牙咬得不由更紧。眼冒怒火地盯住她


    竟没料到她是如此不留余地,竟是非走不可


    她瞧见他这盛怒之容,人在青骢之上微微一晃,纤眉略动,长睫眨落之间。递了一汪浅动流波与他,柔不可耐。


    火把红苗映得她脸庞泛粉而潮,双眸之光亮如晨星。


    他心似中箭,怒火遽然全灭。


    攥着马鞭的五指不由一松,沉眉低眸,勒缰转马,朝她这边行了两步。


    薄唇一开,轻轻喟叹出声。


    任是飞扬跋扈狠辣非凡。却抵不过她这一嗔之瞥。


    大军阵中无法多言,可她一个眼一个动作,便能叫他明白她地心。


    叫他如何


    再狠得下心来。


    贺喜将鞭换手,长臂一伸,一把扯过她座下马缰,猛地将她人马拉近身侧,冷眸斜睨她一眼,开口时声音极寒“今夜若随我走,将来莫要后悔”


    血沫残尸之象她未曾见过,刀箭鏖战之刻她未曾历过。可却一意孤行要随他出战向北,他心底且动且不忍。


    怕她撑不住。


    怕自己无法护她周全。


    但却无论如何都舍不下这一双眼这一个人,抛不了她对他的这一颗心这一汪情。


    英欢轻轻点头,抬睫瞧他一眼。抿了唇不多说,深知他的性子,自己于万众人马之前逼他一次,能得他错身相让已是不易,再不计较他说什么。


    他回眸,见她是难得一见的乖巧,不由挑眉扯嘴,无奈低笑。口中疾吁一声,策马向前,高声传令下去,命两军彻行,向北进发


    淡夜晕光之下,他甲亮缨白。人马如松而挺。转身之刹,面庞利棱渐没。眸光笼着她的脸,冲她低声道“还不过来。”


    她心有欢欣,微一扬唇,催马上前几步,奔去他身侧,眉梢柔落,眼底涌水,跟着他随大军抽鞭策马朝前驰去。


    黑骏青骢蹄声答答,风过马驰,数万大军如洪涛过原,踏翻一程褐沙黄土,奔入远方夜色隐没之际。


    他侧眸,她抬睫,身下战马狂冲疾行,黑夜之下辨不清对方面上之色,唯能听清自己纷乱数杂地心跳之声。


    她握缰轻喘,目不转睛地看着侧前方他那利身硬影,心底微微一悸


    从此往后,再也不愿与他分开一刻


    大历十三年五月,两军破巍州,大败南岵残部。


    二十六日,上随大军北上,帝命云宾二州人马东进攻伐吴州,自率余师,与邰大军同进,仍尊上为两军主帅。


    六月初二,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归京,奉上谕,厚葬狄风遗骸于西苑郊冢。锦绣,宣和池间片片睡莲犹如美人之姿,掩了羞容于荷衣之下。


    然大内之中却是冷意萧萧,纵是冬日三九之天亦比不上此时寒氛渗人。


    空空荡荡的唁堂内,乌漆楠木棺板之上无纹无案,放眼看去只是黑冷,无华无荣,只有肃穆。


    三寸之厚,承骨其中。


    礼部祠祭案下几名要吏均候在一旁,默然无声,但等人前沈无尘查验过后,统着出殡诸仪。


    沈无尘未着朝服,只一袭白衫散身,眉目间清冷不已,脸上色淡淡的,好似心中无伤无恸,人站在殿堂之上,久久都不动一下。


    “沈大人,”身后有人轻声开口,“若是大人心中不便,且容我等替大人”


    话未说完,便被沈无尘大袖一扬,利落截断。


    他容色未变,终是挪步上前,抬手轻轻抚上那棺木,沿缘一寸寸地摸过去,眼僵寒,动作苟慢。


    旁边上来几个人,就要替他开馆。


    他一把按在棺板上面,急急喘了口气,低头片刻,才淡声道“不必再验。按仪出殡。”


    痛得恨不能将这棺木砸成碎片。


    那一日奉诏归营,一眼便见腐骨锈甲,人似被雷轰过一般,纵是再惊再恸,也全没了反应。


    悲极之感。竟是淡漠之态


    当真更令人伤。


    唁堂上众人都不忍睹他此时情,纷纷垂首不语。


    祠祭案下官吏们依他之言,将出殡诸事吩咐下去,不多时便有人入殿来抬棺木,重重起落之间,微尘陡溅。


    千军铁剑一生血,森然白骨一抹灰。


    沈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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